“我今天整顿了一下你的花!”吃罢晚饭,我漫不经心地先斩后奏。
“哪个花?……你不是不管花的事么?我早就知道,从你捯饬多肉那天,我就知道它们逃不过……” “逃不过什么,我的魔掌?”西风接下来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已子弹上膛冲锋陷阵了。“我的意思是它最终也逃不脱在我家的命运!”西风的语言急速转了弯,把某人的魔掌转换到我家,我家的户主又不是我,花事的内战还没开始便偃旗息鼓了。
接着,西风一阵风,“嗖嗖嗖”地挨个房间看他受到虐待的花花草草去了。等他巡视完,终于松了一口气,最终明白我所谓的整顿雷声大雨点小,是长篇累牍文件下的小小改造而已。而和西风商量事,却是两个中年人越老越急,常常没弄清楚事情的全部或者刚刚才张口说话,就互相呛呛噎得上不来气。有时还东拉骆驼西扯犊子,把为建设美好生活计划本来要忘掉的鸡零狗碎又重新提起,再将多年来发生的同类项合并定性、加固,当作利器恨不得分分钟内消灭掉对方。转而,马上又会念及几十年的夫妻情分,那是在含辛茹苦养大孩子、平衡各方搞好双方大家庭里的关系、并肩齐驱在工作中拼搏的过程中建立的感情,有时如兄弟,有时像战友,实实不易。此时,万万不能在闲看花开花落的时候为花的事,或者诸如花事一样的鸡毛蒜皮让家里一地鸡毛。结果是呛呛来得快,无影无踪得也快,几分钟后,阳光依旧灿烂,家里和风习习。
而在这之前,我果然是闲来生非,把自己那几盆多肉捯饬完之后还有多余的精力,便将目光移向了西风的花。他的那些花,确切说有那么几盆,我已经忍了许久,已经到了忍不能再忍的地步。比如,在卫生间逼仄的空间里,窗台上便是他两盆不能多见阳光的君子兰,有一次吵架,我就说“君子兰应该放到君子之辈待的地方,而不是屈就在卫生间!”西风并不正面应战。害得我每次开窗通风,都得挪动其中的一盆,冬天窗户开大一点还得操心不要冻僵了那些叶片,免得招致更大的家庭内战。还比如,仍旧在这个卫生间内,锃亮的毛巾架上,他非要吊一塑料盆金边吊兰,说可以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仿佛这个家里住了野人。那盆吊兰又正好像他期望的那样,只要给点水就葳蕤得有点肆意,直径达到了半米,向下更是层层开枝蔓藤,很是壮观,把毛巾架的支撑作用发挥到了最大,甚至引起我半夜惊醒的担心。后来,他又挪这个庞然大物到阳台,吊在晾衣架上,使得我家洗衣服都采取了“少食多餐”方式,生怕一次洗多给坠出个事故来。而西风,硬是舍不得剪去吊兰的一枝一叶,搞得那一枝一叶总关情似的,更舍不得从根部减繁除枯。还有一盆文竹,因为喜欢常常搅拌白糖水来浇灌,又撒开了让疯长,结果长得一发不可收拾,像爬山虎一样顺着墙面蔓延,全然没了书香之气。至于西风的最爱,两盆三角梅,以前还觉得挺好,年年没完没了的开花,粉红花开罢桔黄的接连开,或者两花争艳同时绽放。有一天住在隔壁的朋友晒花,前往实地欣赏,才猛然发现三角梅应有的样子,株株枝壮叶繁,花儿朵朵簇拥。而我家的三角梅,如果骨感美算作一种美的话,它就属于这种——一米多高的大个子,却只有筷子一般粗的枝。就这样的枝,仍在不停向上攀升,拖着微卷发黄的叶和稀稀拉拉几朵花。
我的整顿,无非是把已经找出的确切问题进行解决,让花儿们有个更好的未来。于是大刀阔斧地给吊兰剪了发,有的连根拔掉,把长发及腰理成了小寸头。自从学会给狗子黑仔剪毛美容以来,对于使用剪刀我还是信心满满,不怕剪不好,就怕剪不短。因为剪成了毛寸,吊兰也无所谓吊还是不吊了,它便保全了花盆落座到宽大的客厅里,在更广阔的天地里作为。对待三角梅,我有所保留,怕动得太彻底会彻底惹恼西风,对一盆进行了修剪,另一盆保持原貌继续自由乱长。在剪枝育根的过程中,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一种粉末叫生根粉,也同时学到了新枝入土前还要用高锰酸钾浸泡,不管它们是否成活,但我确实是严谨地按照教科书上的指导科学操作了。之后,我家的三角梅变成了若干盆,一盆高高在上,一盆低低矮矮,其它育种的,命运未卜,又变成了我天天的期盼。喜欢甜味的文竹,也被我动了刀子,并且苦心给它们搭了三角架,希望它们勾肩搭背簇拥向上,像学生时代的我们互相鼓舞帮持共同奔向光辉岁月。最终没有动那两盆君子兰,除了家里没有君子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所有能放花的阴凉处,都摆满了西风其他的君子兰,搬走这两盆,势必还有另外两盆被搬过来。
罢了罢了,家庭生活,还是大量些、忍耐些吧,不然怎能做到相看两不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