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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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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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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往事

天快亮的时候,我梦见了父亲。

梦里,父亲要随同一个旅行社远行。出发时,我给了他一个小灵通。之后,他没有回头就走了。过了许久,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联系父亲!没有问问他老人家到底在哪儿?于是我疯狂地找自己的手机,以前用过的几个手机,有的找不到,有的打不开,有的拿起来拨打才发现是计算器……一阵忙乱之后,我在一个破旧的包里终于找出一个能用的手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父亲的号码,于是我又开始找,笔记本、碎纸片扔了一地,父亲到底是130还是139的号码?我在梦里颠狂发疯,不得结果。父亲到底去哪儿了?我怎么能够忘记父亲的号码!?坐在长满青青野草的路边,我号啕大哭,直至醒来……

醒来以后,我不能再眠。我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失去父亲的那种低落情绪里,除了思念,还有愧疚。

2003年金秋,我大学毕业十周年,同学们相约在深圳聚会。为了聚会时的光鲜,我特地花大价钱买了一部手机,于是我的小灵通退役了。之前我早已想好退下来的小灵通要给父亲,并且要充足了费用让他随身带上。那样的话,无论他在田间散步还是和老友打纸牌还是在家眯在床上听秦腔,只要我想他的时候就能与他说上话、唠上嗑。如今,那部小灵通还在,而父亲离开我已经18年零1个月了,父亲终究没用上我退下来的小灵通!

那年中秋节因为单位有事,没有回去。父亲来电话说,给我蒸好了月饼,一直在阴台上放着呢,等我国庆放假回去再吃。从我记事开始,每年的中秋节,作为家里的老小,我总能独得一个圆圆的小月饼,就跟压岁钱一样,代表了父母对我的许多美好祝福。9月30日,因为时间仓促,我并没有南下聚会,也没有回家探望父亲去,而是买好了去新疆的车票。快要上车的时候,我用我的新手机拔打了家里的座机,父亲接的。我说:“爸,我不回去了。”父亲说:“是不是单位还要加班?没事,我好着呢。就是怕你的月饼带不过去的话会坏掉。”我说:“单位不加班,几个朋友约上出去逛逛。”父亲说:“把孩子带好,穿厚些。我好着呢,你们不要牵心。”

挂上电话,从此便再也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那些家常话,竟是决别。就在我们远在乌鲁木齐的时候,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在金秋时节一个寂静的夜里安祥地睡去了。那年,我中秋的月饼坏掉了,如同我的心情。

十多年里,我常常在想,父亲最后想跟我说什么呢?我曾许多次梦见与父亲生死离别,哪一次会是父亲即将离世时可能要对我说的话呢。小时候的夏天,每天放学回家我首先要去拔猪草。有一天在学校贪玩,回家晚了,眼瞅着天马上黑了下来,还下起了小雨,我边哭边拔猪草。突然我的框子旁边出现了一抱猪草,抬头,是父亲。父亲蹲下来,用他的大手抹了一把我的眼泪,说:“赶紧回去吧。”

初中毕业,同学们基本上都参加了中专考试,任性的我和几个小伙伴约好,只参加升高中的考试。家人得知这个消息时,中考已过去半个月了。几天里,父亲什么都没有说。我则天天和同学们在外面玩,也怕回家面对父母。有一天在回家的桥头碰见了父亲,后来才反应过来,那天是父亲专门在那儿等的我。父亲带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我最爱吃的锅巴,然后父女俩一起回家。快进家门的时候,父亲说:“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既然选择上了高中,就得努力考上大学。”

考大学口头上说起很容易,真正到考的时候,那一天天熬下来,是严酷的。高中三年,我喜欢上了篮球,喜欢上了乒乓球,喜欢上了诗歌,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男生,喜欢上了无病呻吟……读书是枯燥的,一遍遍的做题是无聊的。我早忘了当初的志愿。第一年高考,我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而一心要上大学的我,高中几年里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招工考试。高考一结束,落榜的我,一下子就从学生变成了无所事事的“街流子”。有时神经病上来,我就哭。外面下大雨的时候,我哭得更加澎湃。父亲站在我的窗外,走来走去,不知所措。转眼就到开学期了,同学们有的上班了,有的上大学了,有的复读了。我蒙头在家睡!醒来一看,父亲就坐在我的床边。“我已与你二姐商量了,让你到她那再读一年。打起精神,天塌不下来!”父亲坐下来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大姐待业在家、哥哥待业在家、三姐技校毕业等待分配工作。

第一次离开家,不是上大学,而是去复读。父亲给我收拾了好几个箱子。有书、有衣物、还有带给姐姐公婆的礼物、还有让我交给姐姐的信封――那里面是300元,是我一年的生活费,也是父亲近2个月的工资。一年后,父亲送我到兰州,带我到大商场里买了新衣,安顿了一火车的话,我怀揣着父亲的牵挂、喜悦还有自己对未来的憧憬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自此以后,每年只有少数的日子在父亲身旁。但总在内心许愿,等自己条件好一点了,给父亲买大房子,就让他住在我的隔壁,打开门,推开窗,就能闻着他时时不离手的永登大卷烟醇厚的味道。我成家后,父亲来过几次,房子小,加上我的工作忙,父亲每次都只小住几天,有时看我很累,就为给我帮不上忙而内疚。而他走后,他的小孙孙枕头下或是存钱罐里总有一卷卷人民币。以致于每每不给儿子买玩具时,小家伙总是拿他姥爷给他的钱说事。父亲去世时,儿子七岁多,我哭泣的时候,儿子抱着我的腰,也是呼天呛地的样子,待我远方的姐姐赶回来,哭昏在父亲棺木旁时,我儿子陪着小姨又哭哑了嗓子。

不经历长痛,不足以语人生。时过多年,父亲从我生命中的匆匆退场却那么执着地成为我的痛,心绪久久不平。而每每想起父亲在我成长中给予的爱,我又心生力量,对人生更多了理解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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