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瓜属籽用西瓜类型,是一种喜温耐热的一年生植物。其果实小,吃时多用手打开,所以当地人称之为“打瓜”。
——摘自百度百科
中秋时候回老家,在端上大盘羊肉之前,表姐先递给我们一人半个打瓜,说是新品种,让我们尝尝。
之前对打瓜的认识,主要停留在它的瓜籽上。从少年时候就有十分深刻的印象,如同那个时期读过的书一样,在青年,在中年,即或者再到后来,都是记忆犹新的。父母老家的沙地,除了能种出甘甜可口的西瓜,还有筋道的小麦,香喷喷的胡麻,蜜般醉人的白兰瓜……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尝试种植了一种经济作物——打瓜。秋末初冬,打瓜瓜子收获之时,老家人即刻起早摸黑马不停蹄地往省城运送瓜子。路过我家所在的小县城,拐进来休憩一下,给我们带来成提包的大白馒头,临行前还要从车后厢卸下半袋生瓜子。母亲如获珍宝,小心地给左右邻居挖半盆,又觉得有点少了,再添上几把,才让我和姐姐端给邻居们。留下来的,束之高阁,等待过年的好日子到来。腊月二十三之后,它们便露面了,先放在大盆子里用碱面搓搓洗洗,再用煮肉般的大料浸泡,排在卤肉、蒸馍的工程后面,等待搭锅上火。煮好以后,又被母亲快快地收拾起来,还得继续等待,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年三十。整个正月,它们储在挂了锁子的小仓房里,每天只能捧出一盘让我们过年。刚出仓房的瓜子带着晶莹的冰碴,我们总是浸在嘴里先吮吸瓜子皮上的味道,之后才嗑籽出来,每一粒都嗑得尽心而滋味悠长。
后来,至少二十年后的后来,在市面上见到了打瓜罐头,买来吃,味道清淡爽口,才知道打瓜瓤还能吃。
而这次吃的是升级版的打瓜瓤,老家人叫它们“大变小”,言简意赅地说,就是种的大籽,结的却是小籽,与种瓜得瓜相去甚远,因果并未完全报应。与大籽瓜瓤相比,小籽瓜瓤沙沙甜甜,沙却不同于西瓜熟过头的那绵沙,稍稍有点脆生;甜又分明不太甜,略略的水甜;几筷子下去,瓜水渗出来,凉凉爽爽,润润甜甜,最是佳饮。
从老舅家出来,到几十公里外的表哥家。表哥家的饮品还是打瓜汁,并且准备了几袋子让我带回家。
自以为带这么多来,总有那么几个得坏掉。不承想西风天天惦记,每晚遛狗回来便从地下室拎一个上来,一边看电视一边抱个瓜碗水花四溅地嗨吃。每每吃完,抹嘴的同时都要说些溢美之词,虽然千篇一律,但次次都带足了感情。快要吃完的时候,表哥的回访电话恰好打了过来,我如实告之。第二天表哥立刻又为他的这个妹夫储了些,有空让我们去取。
直到这个周末,区域间正常流动,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出门。去时近两百公里,回来抄近道又迷了路,绕得更远,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家。“这些瓜,来之不易啊!”等打瓜们一个个在我家地下室躺平了,西风说。“那就必须好好待之。”厨大师责无旁贷地表明了一致态度。
翌日,我们便开始了用心过有打瓜吃的美好生活。下午饭,一改往日的糊糊豆浆,以打瓜瓤取而代之,再辅以点心零食,营养又全面。再仔细挑小巧的瓜籽出来,阴凉在冷柜,择机加料烹煮。瓜碗去除外皮,切成瓜条,盐水浸过,预备它们为明天午饭的主菜。
明天便是今天,走在晨曦里,冬日暖阳一点一点错开楼幢,透过树枝,披我满身温暖。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烹饪那些瓜条的诗情画意。遇见,就要好好待见。——冰箱里还有狗子觊觎许久的一小块肉,我每次开冰箱门,它总是反应灵敏地奔来,抬首向上,油润的小鼻子快快翕动,毛绒尾巴晃个不停。看它翘首盼望的样子,这丁点肉也不忍全用在我们的菜肴里,还得留一点煮熟了拌给狗子。抓一把虾米搭进肉糜里,开足火力,一阵油烟起,在机器的轰隆声中,各种味道卷涌而上,又扬长而去。待肉碎和瓜条们彼此熟识热火了,再添水让它们继续融合,只是火苗温和了些,蓝莹莹的,又文文气气的。肉末瓜条小火慢炖的时候,放几首进行曲在厨房里旋绕,在刚健豪迈的节奏里,切丝丝葱绿,拍粒粒蒜白,安排迎接即将出锅饭食的碗盘……午时,打瓜皮作为主角端上餐桌,它们浸在浓郁的汤汁中,盛在墨蓝色复古釉盘里,又被色彩热烈的波西米亚红色餐布垫起,盛大而浪漫。
味道怎能不好?它的瓜瓤色如金黄,微微甜爽,能够祛除胃寒、软化血管,还能滋嫩肌肤、清肾排毒;瓜汁营养丰富,“罕有多种天然维生素、全序列氨基酸、活性功能因子、生物碱、瓜氨酸、多肽植物蛋白溶酶以及多种微量元素”,是名副其实的保健食品。
这么好,多年来却只收瓜子,利用率仅为5%左右。而我们,却往往沉浸在各种看似高端、价格不菲又口若悬河广而告之的保健品里,实实忘了自己身边的好东西。
对我,这次遇到,无疑会成为久久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