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路

听闻骆驼峰下有野生的桃花正在肆意绽放，早晨起来，看阳光明媚，春风又以每秒2米的速度若有若无。我立刻来了精神，一边催西风喂鸟做早饭，一边急忙在朋友圈里吆喝、寻找同行的友友——老两口早已相看两烦了，郊外以远的地方，总是有几家同行才是好的。而这几家，都是几十年的友情，随时邀约，并不拘泥于约得迟与早是否相宜的那一些条条框框。

很快，三家六人集合。又因是临时决定，大家聚到车跟前，才发现还有东西忘带了，接着一趟一趟返回家。有的刚搜罗完冰箱拎一兜食物出来，看一眼红彤彤的大太阳，转身再回去拿防晒用品；或者是看某人背了大大的户外包，立刻调头寻找小铁铲、电筒……这座戈壁小城的四周，地上地下最多的是石头。各种各样的石头，色彩丰富，有的还在阳光下隐隐发出金子般的光芒。一有闲暇，我们便做着黄金万两的美梦到荒滩野外“寻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每次“寻宝”，我们的装备里自然少不了铁铲、螺丝刀、电筒等工具。

“差不多了吧？！”“应该没有遗忘什么了！”经过三番五次如此确认后，整装出发，向北出城。

自从有了导航，人类的认路能力自然而然得到了退化。根据朋友的介绍，导入目的地后，一路全听百度指挥。先是油路，继而土路，又一阵石子路。车轮转过尘土，辗过碎石，颠簸了半小时，在一个空旷的半道上，导航提醒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看，往西才能到达骆驼峰山下。眼前可行的路只有一条——南北方向。山似乎离得并不远，仔细搭眼眺望，山脚以及山坡坡上并没有传说中的艳艳山桃花，漫山遍野灰青一色。

几个人立刻停下来开会，怎么办？最后决定：已至此，无须再回头。世界这么大，多走几步，没准还发现新景象呢。

老张安顿我们几个就地捡石头，他先行去探路。只见他探一会儿路，便抱几个石头回来。再去探路，仍然抱石头回来。我们开玩笑说他是被探路工作耽误了的捡石人，他笑呵呵地放好自己的石头宝贝后继续探路。在等待他来来回回的这个期间，我们也捡了许多石头。每捡一块，先是独自琢磨这块石头能做啥，或者搁家里摆在哪。再请左右鉴别，如若觉得意义不甚大，二话不说马上扔掉。这个滩上，除了骆驼草，这样那样的石头多的是。我们捡石头的乐趣还在于将自己各式各样的想法附加上去，将我们的生活景况赋予石头。其中老王揣在怀里洁白而又平整的那一块，他的妻说要他写一首今天捡石头的情景诗，让我用丙烯颜料描上去。西风捡了一枚银灰条状的小石头，跑过来神秘地告诉我真的捡到宝贝了，我戏谑他说回去到银行租个保险箱存起来……

十一点多，几经东奔西跑，又翻上小山瞭望，老张终于确定找到一条能够走到另一个风景地的路。尽管遇到一位摩托骑行者看了一眼我家的车，好心地告诉我们即将上阵的这条路很颠簸，最好还是返回去走柏油公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本来就是颠簸上来的，几个中年人或许刚刚捡到的不是石头而是胆量，居然一致同意要顺着这条似有似无的道路继续前行。

于是，老张开越野车在前开道，车轮转几下便停下来研究路况。有的地段，需要沿着河床走一段，找到合适的豁口再兜回来。中途还需我们不停地搬运挡道的石头，有的垫进沙窝里，有的挪到旁边，生生把一次春游变成了劳动。老张一次次匍匐在地面，观察我家车底的状况，小心翼翼指挥西风左右打方向。有那么一次，车子陷进沙子不动了，老张立马像交响乐的指挥一样，先抱块石头垫在轮胎后面，又让司机怎样转方向发力，接着统一喊号子让我们同时用力推车，最终顺利将车推向前进。

就这样，一会儿上车，一会儿又都下来，两辆车走走停停，每前进一里半里地，我们像赢得了胜利般地欢呼。转过一座小山，自以为会有一条稍微像样的路，结果并不是诗歌中所说的柳暗花明。好在前面走过的路已让我们积累了经验，接下来找路和铺路顺畅了许多。到后来，突然发现大家已然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在车子慢行人步行的时候，大家不再着急，有人蹲下来仔细端详蜥蜴，吓得灰土色的蜥蜴紧贴地面一动不动，观者也一动不动，看谁更有耐心；有人守着一个大石头恋恋不舍，说这是前面那个滩上不曾见过的，可惜带不回去；有人抬首欣喜地发现不远处有一队骆驼——那里，正是我们计划要到达的目的地。

“都快上车，胜利就在前头。”听到这个讯息，车子也像人一样激动，不管不顾一阵扬尘，石子乱飞，疯疯张张地奔向山的那一边。

不用说，那天，那一程，虽然曲折，但于众多太平常的游玩来说，它又是新奇的，有意思的。或许，它又会是难忘的。生活就是这样，不平坦的那些过往，往往会让你记住，并历久弥坚，成为你坚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