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是只猫

我蹑手蹑脚地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饭，还是没有逃过眼尖的赫敏。它本来一心望着窗外，似乎有心事在想。也许有一丝丝的气味或者声响触动了它，只见它吱吱咛咛一阵狂呼，扭动着肚子都快要拖到地板上了的胖身体，一摇三晃跑了过来。

它又是敏捷的，忽地一下，便跃上椅子，且不停留，一气呵成地蹿上了餐桌。

我一手挡住来势汹汹的它，一手往怀里揽我的早餐。有几次，我动作迟滞了些，它竟然将整个脑袋塞进杯子喝牛奶，或者饶有趣味地品尝水果上面的水珠......可惜，这次，它的行动可谓迅捷，但久经训练的我还是快速而坚决地让它止步于距离我的食物半尺以远的地方。

它一边用小爪子与我的胳膊搏击，一边锐利地盯着我，看得我竟然有点心虚。好像在说，当初不是好好承诺“苟富贵，勿相忘”么。

可不，细致耐心地养了四五年，已经积蓄了见了嫌烦不见牵挂的复杂情感。尤其在半夜三更，它夜猫子的劲上来，除了“喵喵喵”没完没了地找猫条吃，还要蹿上蹿下追赶另一只嗜睡的猫。这样的情形天天发生，让我苦不堪言。常常半夜起来睡眼惺忪地一边喂猫条，一边骂骂咧咧，大概意思是再闹腾它就会被炖成红烧肉或者从阳台上扔下去。吃完猫条，果然安静了，但是好景不长，谁知它的安静只是稍事休息，紧接着，又开始“喵喵喵”了。后来的发声明显与之前的不一样，“喵”得一声比一声长，而且越来越有腔调，是那种说啥都不会罢休的撕心裂肺。我用被子捂住头，仍然不绝于耳。我气急败坏地冲出卧室，一路狂怒“又咋了？”这时的它，规规矩矩地立在猫砂盆旁，一脸嫌弃地看看猫砂盆，然后看看我，意思是猫砂盆里有它不能容忍的味道，难道它不该叫我赶紧打扫么？我一边铲结成团的猫砂一边继续骂它，表达的无非还是如何将它生吞活剥的狠话，它轻蔑地看一眼光打雷不下雨的我，扭头就不见了。等我准备补觉，发现它已占据了我的位置，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团在下巴下面，呼噜呼噜地睡了。我轻轻动动它的小爪，它似梦似醒地握住我的指尖，动作轻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犀利。这样的夜晚天天继续。它，依然我行我素；我，仍旧爱恨交加。

白天，赫敏基本是安静的，只对餐桌感兴趣。我们吃什么，仿佛都与它相关，它得拼了命地跳上桌子来检验。先凑过来闻一闻，对辣的酸的味道奇怪的，它眉头一皱，眼睛一眯，再用一个眼神传递厌恶之情，紧接着后退一步，扭过头和身子唯恐避之不及。对于它喜欢的，如果不与它分享，那就不客气了——先是试探上前伸脖子张嘴，如果遭到阻拦，便会死死地盯住你吃饭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你夹一筷子给它。

共同用餐久了，知道除了猫粮，赫敏还喜欢吃蛋黄，尤其对咸鸭蛋渗油的蛋黄最为痴迷。喜欢牛肉羊肉胜过猪肉，喜欢餐桌上的鸡肉甚于给它专门煮的鸡胸肉......长期的衣食无忧，加上本就特立独行的性格，它除了自己喜欢的，其他的饮食并不以我们的想法和态度而屈就。比如鸡皮，那是完全有别于鸡肉的，坚决不吃，好像吃了它会长出鸡毛似的。还有一些迷惑行为，比如喜欢吃榴莲，诸多水果里它只吃榴莲，生生让我生出榴莲是不是水果的疑问？受童话世界根深蒂固的影响，自以为它会喜欢吃鱼，结果并不是，它对于它，是走马观花的敷衍，嗅一下，并不真正吃。还有令它一往情深的塑料袋，越是大型超市的花了我一元钱之多的塑料袋，它越喜欢。往往东西还没取出来，袋子已经被它咬得别有洞天、涎水嗒嗒的。

它是病态了还是单纯喜欢这一款？据有人分析，至少有四种情况：缺乏微量元素，有强迫症，被塑料袋材质中的玉米成份吸引，身体不适。一通分析下来，我觉得得病的除了它，我好像也病得不浅，比如嗜好手机、懒得出门等等的症状。

赫敏还喜欢与书为伍，不管读还是不读。这一点倒是与我很相似，猫如其人，近朱者赤了。我百无聊赖，找一本小说来读，才读几行，无论它身在何处，都能匆匆闻讯赶来。用脑袋蹭我的手，意思是读书并不耽误撸猫。我放下书，它顺势卧在书上面。推它下去，它不依不饶继续上来。反复几次，我终究拗不过。赢得胜利的赫敏趴在书本上格外安静，好像书本也一样给了它乐趣和慰藉。它先盯着书页看，一边用小尾巴打节拍，不一会儿就将自个儿哄睡着了。看它枕着书本香甜入梦，我非常羡慕，再取一本，也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浸润在书本里，甘之如饴。

我写毛笔字的时候，它反应得更执着更强烈。从我准备笔墨纸开始，它亦步亦趋，每一步都参与其中。直到铺好了纸，它才停下来，稳稳地盘卧在宣纸中间。我示意它下来，它偏不。我拽它，它怒目圆瞪，扭曲着身子，锐利的爪子胡乱抓住纸张、毛毡，全然不顾我已气得稀碎的心情。之后，它被迫退而求其次，这个其次也不会退让多少，只是从纸面退到字帖上。它深谙，鉴于我对它一贯的怀柔政策，此时我根本无坚持之心驱赶它离开书桌。就这样，我每写一个字，都要麻烦它让开一点让我看看字帖，而落于笔尖的每个字它都要伸长脖子仔细瞧，好像我的书法老师，捋着长长的胡须，带着让人琢磨不来的神情。

一个下午，我们听同一首曲子，守着同一本字帖。我写，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