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香炉

               紫香炉

    民国初年，龙海镇住着一对李姓老夫妇，安分守己，相依为命。因李老头生性懦弱，家中之事多由李老太作主。

    一年夏天，李老头从护城河边担水回来时，看见一片断壁残垣中浅露着一只炉耳，就走过去刨刨，竟刨出一只完好的紫香炉。李老头将紫香炉带回家，李老太见了十分欢喜，将紫香炉置于屋中破旧桌子上，焚香供起菩萨来。香烟袅袅，盘盘绕绕，煞是好看。

    转眼到了冬季，正是农闲季节，李老太应老妹妹之邀，到乡下走亲戚去了。

    这天上午，李老头在家里听到门外有人生硬地问：“有荒卖吗？”李老头看了一眼收荒人，摇摇头说：“没有。”收荒人欲转身离去，他的灰蓝色眼睛从紫香炉上闪过时却停住不动了。收荒人掩抑住内心的激动，试探地问：“你家香炉卖吗？”李老头听到这收荒人要买他家的香炉，有点生气地说：“不卖。”收荒人一点也不恼，伸出一只手指，说：“二十块大洋，卖不卖？”李老头听到“二十块大洋”，倒抽一口凉气：妈哟，二十块大洋在市面上能买到许许多多只新香炉呢。收荒人见状，趁机说：“卖吧。”说着要从怀里掏钱。李老头为难地说：“我家老婆子不在，后天兴许回来，你到时再来吧。”收荒人暗笑李老头“惧内”，嘴上却说：“好吧。”哼着调儿走了。

    到了后天下午，收荒人一来就问李老头：“您家老太太回来了吗？”李老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还没有呢。”收荒人有点失望，但他眼珠一转说：“我出二十五块大洋，你现在卖不卖？”李老头以为耳朵听错了，收荒人重复了一遍，李老头才相信是真的，他转过身去拿紫香炉，可拿起又放下。收荒人急着跟了进来，伸手要拿紫香炉，李老头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收荒人尴尬地放下手，说：“二十六块，现在卖不卖？”李老头并非得理不饶人之人，和气地说：“我老婆子还没回来呢。”收荒人无奈，再三叮嘱李老头千万不要把紫香炉卖给别人，他过几天再来。李老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李老太从乡下回来了，李老头将收荒人要买紫香炉的事原原本本地向李老太说了。李老太听了，再三问李老头：“真有此事？”李老头说：“真有此事。”李老太说：“那……待他来卖了。”

    第二天中午，李老太对李老头说：“我昨夜寻思了，人家几番好意来买这香炉，咱们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就将这只香炉洗干净卖给他吧。”李老头点头说:“这香炉太旧太脏，要用热水才洗得干净呢。”李老太说：“是呢。”说着，俩人一个舀水，另一个生火，很快煮了一锅热水。李老太刚把热水舀进桶里，李老头就将香炉放了进去。俩人忙了一阵子，把香炉洗得干干净净，倒掉了一桶又一桶黑紫色的脏水。事毕，李老太指着炉底说：“瞧，这里面画着一条龙呢。”李老头凑过去说：“真好看。”

    过了几天，收荒人来了，李老头和李老太把他请进屋里。收荒人见李老太回来了，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李老太从柜子里取出干干净净的紫香炉，收荒人接过一看，“啊”地一声，退给李老太，连说：“不要了，不要了。”李老头、李老太大感诧异：“怎么了？”收荒人说：“炉底下的紫龙被烫死了。”

    原来，这紫香炉产于明洪武年间，由众多著名炉匠精研而成，其外形虽与一般香炉无异，但炉底下的紫龙在焚香时会随香烟袅袅上升，或盘绕于屋脊，或游走于云间，令人叫绝。其被洪武帝费尽心机收入宫中，在明末李自成攻陷京城，崇祯皇帝上吊自杀时，被一小太监带出皇宫流落民间，只可惜这李老头夫妇哪曾留意，哪里知道？

李老头夫妇木然地站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