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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翔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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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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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外婆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这是汇聚了无数普通人的人生“大事”而成的。每个个体的人生都有限,然而,将有限的生命活出无限的可能,将希望代代传递下去,便是人生的“大事”。

在我的生命中,外婆的影响最温柔却十分有力量。在偏远山区里,外婆和许多妇女一样生很多个孩子,通常这被看作乡村妇女的基本义务与责任。外婆十分“争气”,育有四女两儿,不论是捡垃圾还是出去“化缘”,外婆总算挑起了家里的大梁,将游手好闲的外公和子女们一路照顾过来。

我曾经问过外婆,生那么多孩子,养那么多孩子累不累。她却说,把孩子们生下来养大,就是人生的大事,累不累都不打紧的。外婆的勤劳、朴实着实影响了我,她的形象在我心里慢慢高大起来。

印象中,外婆十分疼爱我,父母上班时,她总背着大背篓,牵着我在县城里溜达,或者在马路边摆个小地摊。每逢碰到熟人说:“你孙女长得真像个洋娃娃,大眼睛小嘴儿,真是可爱”,外婆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在我幼小时,家族的环境不算太差,但外婆过惯了穷困挨饿的苦日子,总是走到哪,就将破铜烂铁捡到哪。有一回在大太阳底下,外婆的大背篓里压满了白色泡沫板,她看见我,便朝我走来。我仍记得,那时她的背更佝偻了,走路似乎十分吃力,但褶皱黝黑的脸上布满灿烂的笑意,从苗花布衣袋里捏出一元钱递给我,让拿去买糖吃。我心里一怔,正要伸手去接,被一旁的父亲呵斥了,他指责我不应拿外婆的辛苦钱,还劝外婆不要那么劳累身体,在家休养就好。那一年,外婆62岁,还正是抗寒抗热的年纪。

岁月从不等待任何人,然而,时光的流逝并没有在外婆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可能是她提前就已经承受太多苦难,沧桑早早就眷顾了她,十年如一日,用在外婆身上恰到好处。

待我十几岁的年龄,似乎较为懂事,年近70的外婆同我说悄悄话:“等我老了,借你家一楼住一住行不行呀?”

“好啊!外婆和我住一间房,我们一起住二楼。”

“我不要住你的房间,只要住一楼就可以了。”

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外婆的真实想法,以为她真要结束捡垃圾的生活而和我们住一起了。

后来,我外出读书,不得陪伴外婆,但总会想起她褶皱着的笑容,她也会想念我的。

外婆85岁的那个春天,一次突发心脏病,没来得及吃药,在小舅家里去世了,或许,她还留有一些遗憾。我刚好在娘家休产假,母亲带着我火速赶往。一路翻过护栏、跨过铁轨,毫不顾忌任何风险,只为马上见到外婆。到了小舅家,只见两位姨妈和小舅在一旁大哭,母亲一路上强忍的泪水止不住奔涌,狠狠地在床前跪下,紧紧地捏着外婆蜡黄的手掌,嘶哑地用苗语喊着:“妈的手还是热的,不等我过来就走了,手还是热的,是热的……”

长辈们的嘶哑喊声交织,外婆是听不见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姨为她盖上了毛巾。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也上前跪着,牵起外婆尚有余温的手,感觉她好似睡着了,但我心里很清楚,外婆呀,这是最后一次牵您手了!

过了一会儿,长辈们忙着为外婆整装了,让我靠边站,他们需要毫不差错地完成这件“大事”。我站在床尾,看着一动不动却被摆弄挥舞着的外婆,突然想起她曾背背篓牵着我走街串巷的身影,想起她对发烧生病的我叮咛好好休息,还想起她总说要我好好读书,考出大山,成长为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对外婆的告别是在一楼完成的,我终于明白了她曾问我借住一楼的真正用意。

从此,外婆成为了长埋于地下的人,是听不到地面上的热闹了。但是,她曾为这地面上的亲人们带来了无限温暖,走后又留下了无限的寄托和思念,后来的我们,继承了前人的意志和品德,让传统继续、让生命继续,这便也是人生的大事了。

谨以此文,怀念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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