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长锁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矣。世界上最短的距离不是咫与尺,而是对于家的思念,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定居北京的李腾冲说:“想家的时候我就会到云南特产超市,在货柜旁一遍一遍地转,单山蘸水、子弟土豆片、蒙自过桥米线、宣威火腿、七彩鲜花饼。把那些商标悄悄念完,听周围人的轻声讨论,那一刻,会有回家的错觉。那些乡音和物品制造错觉中,即便两手空空也思念慢慢,似乎一瞬间回到和父母一起买菜做饭的日子,折耳根、饵丝、米线,都是摸得到的日常烟火。”
移民大洋洲的龚云南在南半球找不到北斗七星,连月亮都感觉陌生。想家的时候他就开车到机场附近,看到飞机起飞和降落。一架一架,巨大噪声中,思念也呼啸而过。思念的心贴着陌生人的背影,飞过云端,直到地球那一头。只要半闭着双眼,就能在朦胧中生出匪夷所思的归属感,将思念放进幻觉的摇篮
侄女从西南地区到沿海城市上大学。她说:“想家的时候,就站在校门口,寻找车牌是云D的车”。在汹涌的车流中,偶尔看一眼,也有瞬间的亲切和满足。”那个傻傻的孩子在滚滚车流中寻找一块特别的车牌,用它来熨平乡愁的褶皱。
几年前,在广州珠江新城商场的电梯上,一个老人紧跟着我们,微笑着询问:“你们是从云南来的吗?”错愕中,我点点头。老人说:“我妻子也是云南人,我会告诉她,今天碰上了她的家乡人。”陌生的家乡人,只要看一看,讲一讲,也能让游子心安,家乡情结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上,尽管时过境迁,还是记忆犹新,捱不住。
想家的时候,我们也许不会去写一首诗,也不会在月光下或者摇曳的灯影中,把思念和记忆混合在墨汁里,一笔一划地写满信笺。也不会吟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无,低头思故乡。”现代人的思念不限于距离,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想家了就呼来陈年老友,几个家乡小菜,推杯换盏间,恍惚迷离间,梦中遇见了家乡。
打开百度地图,使用全景模式,控制鼠标,不断放大那块熟悉的区域,手指移动得像脚步一样急切。屏幕上,家越来越清晰。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间,你可以辨认出自家的窗户,然后在脑海中开门进去,或者把鼠标停在你家楼下,好像骑着自行车和朋友恋恋不舍地在楼下告别。回家如此容易,只是那扇门始终无法开启。
想家的时候我们都拥有想象的权利和天赋。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说起早年外出打拼,随身携带的幼子的衣衫,撑不住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闻得到孩子的信任和依恋的奶香,于是再难的路,也要拼尽全力走下去。
费孝通忆忆起初次出国,奶妈用红纸裹着从灶台上取下来的一抔土,悄悄告诉他:“假如水土不服,或是想家的时候,可以拿点出来煮汤喝。”思念是参天的大树,长成永远,白驹过隙的只是时间。
只要有家可以思念,我们总会找到抵达的最短距离,灵魂循着风的方向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