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骆荣君的头像

骆荣君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6/27
分享

泰安的青葱岁月

一、第一次登泰山

我来到泰安是因为读姚鼐的《登泰山记》。那时候我对泰山的了解仅限于课本。历代君王登泰山封禅对我没有吸引力。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在杨泗庙的群山怀抱里也深有体会。倒是姚鼎的“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樗蒲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让我如梦如幻,所以我就想到泰山亲眼看看观日峰的日出,看看“云中白若樗蒲数十立者”,感受与泰山相伴,枕泰山而眠的豪迈情怀。

谁知道上天还真眷恋,我考学那年,山东省林校招收陕西的学生,我就报了山东林校,并如愿以偿的被录取了。

1986年9月10日是个值得庆贺日子,这一天,我兴致勃勃地背着行囊,从秦岭南坡的镇安县杨泗庙出发,朝着梦想中的泰山奔去。几经辗转,买到了13日下午3点10分西安至泰安的火车票,遗憾的是寄行李耽误了时间,未能按时启程。我心急火燎地换成14日零点23分的,似乎去迟了,泰山的日出就看不上了。我和小姐夫就在车站逛了大半夜。凌晨按时踏上了东去的列车,一路的兴奋自不待言。14日下午五时许在徐州换车,15日凌晨五点左右到达了泰安车站。

走下车,启明星还在对我眨着眼睛,似乎在对我说:欢迎你来到泰山!

车站是个欧式建筑,三角形房顶的正中嵌着一个很大的闹钟。广场很小,却有一排旅游大巴在大声叫喊着,热情地招揽着游客上泰山一游。

我和姐夫一商量,就把随身携带的行李寄存到车站,立即登上一辆旅游大巴直奔泰山而去。车到中天门,往上就得步行或是乘坐缆车上山。我们在中天门的一个小吃摊要了包子和稀饭。天太冷,又要了一瓶当地产的泰山老窖。吃着热腾腾的包子,嚼着香喷喷的牛肉,喝着高度数的泰山老窖,吃饱喝足,接着上山。

俗话说“早酒三盅,一天的威风”,何况还是天刚擦亮口的早酒。两个人从小吃店出来,迷迷糊糊的东南西北都不分地走了。走过一段平路,又下了很陡峭的几十个石阶,才知道走错了方向,我们是在往山下走。

姐夫说:“要不就下山吧?先去学校报到!”

“回头,今天一定要上玉皇顶看日出,晚上你还要坐车回去呢,不可能再来了!”我说。

我们转身继续上山,路过中天门的小吃店,老板见我们又回来了,问道:“咋回来了?”

我说:“走错了,我们要上山,结果下山了!”

老板笑着说:“这个地方经常有人走错。也怪我,没问问你们是上山还是下山。还以为你们在山上熬不住冻,不看日出,提前下山了呢!现在还来得及,天才鱼肚子白,小伙子跑得快,半拉小时就到了,能赶上日出!”

我们向老板道谢,顺着老板指的路,急速往山顶奔去。抵达日观峰,六点刚过。峰顶人山人海,风啸雾腾,云海迷漫,一阵浓雾袭来,犹如细雨敷面。俯首远眺,太阳在云海之中就像一个巨大的红色磨盘,忽隐忽现,如沉似浮。我们欣欣然观赏着日出,欣赏着姚鼎笔下五光十色的“樗蒲数十立者”,感受着老杜笔下的神韵,畅想着帝王将相封禅时的宏大场面,豪迈之情油然而生,山高我为峰,此时此刻的我就是最高峰。

八点多钟,太阳挣扎出了云海,一轮红日跃上蓝天,霞光如彩色瀑布飞流直下,蔚为壮观。翻滚奔涌,气势磅礴的云海渐渐褪去,俯瞰泰山犹如手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呈现在眼前,大小山峰逶迤而去,苍松翠柏耸立在危岩鳞石之中。山涧沟壑被红叶浸染,被黄叶点缀;亭台楼榭隐逸在五彩缤纷的山野中;极目四望,天地相连,茫茫然,苍苍然,辽阔无极的天地间,就像一幅泼墨的水彩画,行走其中,我就是画里的风景;走过观日峰,走过玉皇顶,走过天街,走过南天门,我就是画里的过客。

我满怀豪情地看着泰山,全然忘却了走错路的懊恼。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泰山,我就在泰山上行走,我就在泰山极顶看云蒸雾腾,我就在观日峰上看红日东升,我就在南天门与天公对话。

红日冉冉上升,虽然是九月,也晒得我冒汗了。日近中午,我们才从观日峰恋恋不舍的下山。沿途走过玉皇顶、天街、南天门、十八盘、五大夫松、云步桥、中天门、一天阁、回马岭、红门等千古传奇的景点,领略泰山的人文历史,阅读满山的石刻,体念泰山的险峻与雄奇。一路走一路看,欣欣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走到距离“孔子登临处”约百十米的地方,步道之上有一方“二䖝”(风月无边之意)的刻石让我记忆深刻,感触颇丰。

再往下走,就到了孔子登临处的石牌坊,看着孔子手植的紫藤枝繁叶茂,蔓延而出,就像一条条手臂拥抱着古老的石门,让我肃然起敬!

第一次登泰山距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恍若就在昨天。在以后的几年时光里,我无数次登上泰山,随着次数的增多,季节的变化,路线的不同,景物也在随着变换,直到现在想起登山时的情景,依然激起四射,心向往之。

2022.02.19

二、走进泰安

我第一次到泰安,直接从火车站上了泰山。从泰山下来就到了学校的东门,也就直接进去报到。

新生名单张贴在北院的一堵墙上。我从头看到尾都没有我的名字。可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怎能没我的名字呢?姐夫也不知所以,看完榜单说:“是不是写错了,路荣军就是你吧?”

我说:“去问问!”

我问了迎接新生的学长,他很热情地对我说:“我带你到新生报到处查一下!”

他带我到报到处,学生科张卫东老师接见了我们,看了报到册说:“你去报名吧!是抄录名单的老师写错了,对不起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卫东老师,在以后的年月里,他对我这个从秦岭大山走出来的农村学生非常照顾,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出面帮忙解决。我不知道是他的善良,还是因为抄错了名字对我的回报,总之,直到毕业分配,他对我都非常好,非常关心。我一直对他心怀敬意,也念念不忘。

报了名,学长问我行李在哪,帮我拿到宿舍。我说:行李还在火车站呢。他又领着我上了专门接新生的校车到火车站取了行李,把我送到宿舍安顿下来才离开。

我很感激这位学长,随着时光流逝,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姓名,模糊了他的模样,但是,他的热情、朴实、乐于助人的精神我一直铭记在心,也一直秉承着这种精神为人处世。

报完名,住进宿舍,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姐夫还要赶晚上七点多的火车,于是就去岱宗大街学校南院旁边的一家餐馆吃饭。我们要了一斤水饺,在等饺子的空档,又要了一瓶泰山老窖,点了两样炒菜和一个鸡蛋汤。一是为姐夫饯行,感谢他送我来学校;二则也是犒劳一下自己,多年的奋斗终于实现;三则远离了家乡,今后就是个游子,一个人要在外面闯荡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鸡蛋汤和饺子。鸡蛋汤是勾芡的,有鸡蛋的腥味,很不好喝。饺子一端上来,就吓了我一跳,是一个洋瓷大托盘盛上来的,满满一大托盘,就像一座饺子山,要在西安的话,这一盘饺子起码有三四斤。老板看我们有些愣神,害怕我们赖账,就说:“你要了一斤饺子,这就是一斤饺子啊!刚才你们要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们能吃完一斤吗?你们说能,你看看!这么多,你们能吃完吗?”

我怀疑的问道:“一斤饺子多少个?”

“我们是按面粉的斤两计算的,不数个数!”老板回答道。

我更傻眼了!老板看我傻不隆咚的样子,就解释道:“你们第一次来泰山吧?我们这儿的饺子都是按面粉的斤两算的,你要一斤饺子,我就得给你包一斤面粉的饺子。饭量大的顶多三四两,一般都是二三两就足够了,所以先前才问你们能吃完一斤吗!”

我看了看饺子,再看看姐夫,硬着头皮说:“再来一瓶酒,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这是我一生中吃饺子最多的一次,从此之后,我对饺子再无兴趣,基本不再吃。实际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农村人能吃顿饺子就是过年,哪能浪费呢。何况我们在车上待了近三十个小时,又爬了一趟泰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们两人一杯酒一个饺子,一会儿也就喝完吃完了。

老板看得直摇头,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饿死鬼。

两斤泰山老窖,一斤饺子,一盆鸡蛋汤,在我心里留下了永久的记忆,也是我走进泰安生活的开始。我不知道在今后的时光里有什么等着我,我也不想去知道。

我只知道今天走进了泰安这块陌生的土地,将在这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只知道今天我登上了泰山,实现了枕泰山而眠的愿望。

三、记忆中的山东林校

我入校的时候,校园被岱宗大街、红门路一分为三。岱宗大街以南称为南院,有教室和教职员工的住房;操场以北为北院,进大门左手是公共大澡堂子,再往北走,右边是图书室、大礼堂等。左边是教室、实验楼、教师办公室、学生宿舍。最后一排房子是一大一小两个食堂。大食堂是新修不久的两层楼,学生们都在大食堂就餐;小食堂是一排低矮的红色脊瓦盖的老房子,小食堂跟街上的餐馆一样,你想吃啥就给你做啥。不过,20世纪80年代穷学生占多数,在小食堂吃饭的人很少,直到八十年代末,去小食堂吃饭的人才逐渐增多。

南院北挨岱宗大街,西临青年路,南与岱庙隔街相望,东靠红门路。一堵围墙把南院和岱宗大街分开,院内的房屋是砖木结构的建筑,长条石做房基,青砖垒墙,看上去古朴典雅,肃穆庄严。一进大门的东西两侧是对称的两栋教学楼。楼与围墙之间有十余米的各色树木组成的隔离带,这道绿色屏障隔绝了岱宗大街的喧哗,营造出了宁静的学府氛围。我的教室就在进大门右侧的筒子楼里。出筒子楼后门是一个小礼堂,小礼堂外面就是繁华的青年路。整座南院绿化很好,花圃拥簇,林荫匝地,像是一座古朴的庄园。特别是院内的很多雪松冠如华盖,苍翠挺拔,直达苍穹,阴翳蔽日的把整个校园隐逸在绿荫中,使南院更显幽深和典雅。

学校操场非常大,隔岱宗大街与南院相望,并高出南院五六米。操场西面路边栽有高大的悬铃木;南边绿化带栽有柳树、柏树、丁香、女贞子等等;东面挨着红门路,北面背靠北院的围墙。1987年9月“首届国际登泰山活动”就在这个操场上举行,运动员从这里出发点,争分夺秒,争先恐后,直奔泰山之巅。以后每年9月都举办“国际登泰山活动”,这个操场见证了首届“国际登泰山活动”的全过程,也见证了中国旅游逐步走向了世界。

山东林校以红门路划分的话,路东是树木园,路西就是北院、操场、南院。树木园有近千种植物,我经常去树木园看书。出了树木园还可以沿梳洗河往虎山公园走,沿途可以欣赏王母宫、吕祖洞、虬在湾、虎山水库等。走进这些景点,就会想起相关的神话故事和传说。在这里散步非常舒畅,行走在苍松古柏之下,欣赏古刹亭台之美,观赏嶙峋怪石之雅,躁动的心就会安静下来,就像走进了天宫。特别是静幽的黄昏或是清凉的早晨,行走其中,闻着淡淡的柏木香味,常常让我静心凝神。

进校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在大礼堂举行了新生欢迎会。学校领导和新老校友的表态发言都是官方用语,千篇一律的欢迎新生,鼓励新生们安下心来,努力学习等等。

他们讲完之后,来了两位军人,校领导介绍说他们是我们的校友,刚从老山前沿阵地下来,特意请他们前来为我们讲讲前线军人的火热青春。

他们是“对越反击战”的功臣,是特等功获得者(好像一位是特等功,另一位是一等功)。当他们热泪盈眶地讲述着坚守在前沿阵地,雨水灌满猫耳洞,他们就浸泡在泥水里,浑身泡得发肿,皮肤都泡烂化脓了,为了不暴露目标,坚持待在猫耳洞里,只能通过观察孔,欣赏着洞外温暖的太阳。听到此情此景,让人潸然泪下。他们的演讲没有演讲稿,想到哪里讲到哪里,都是亲身经历,比起念演讲稿来要生动得多,感人得多。听着他们的演讲,就如亲临了战场,那种不畏牺牲,不怕困难,不惧病痛,视死如归的精神,赢得了全体师生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其中一个校友讲到激动处,流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拆开了一包香烟,抽出香烟抛向我们,礼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听着他们的演讲,所有人都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没有人起身离开,没有人窃窃私语,整个礼堂没有一丁点声音,直到他们演讲结束,礼堂里都没有一点声音。大约过了几分钟,主席台上的一位老师鼓起了掌,接着整个礼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欢迎新生大会结束了,我们正式成为了林校的一分子。我们这帮青葱懵懂,怀揣梦想,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们将朝夕相处,在这里学习生活四年。

四、虎山公园

离开泰安已经三十多年了,时时想提起笔来写一写泰安的青葱岁月。在泰安的四年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虎山公园了,它留给我的有欢喜,也有悲哀。

虎山公园距离我们学校北院不过一里地,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紧挨着学校的树木园,在树木园里就能看见虎山水库的大坝,也能看见虎山公园山顶上的观景亭。

我在泰安上学时,正值风华正茂,年轻气盛的年纪,总有使不完的劲,总有无限的憧憬,总有庞杂的各种梦想,于是就参加了学校的各种兴趣小组,跟着各科老师们学习各种感兴趣的知识——菌种制作、盆景制作、武术、文学、鸟类调研、病虫害研究等等。

兴趣小组的老师们因材施教,时常带我去树木园上课。在树木园里一抬头就看见了虎山公园。有时也能出现刹那间的灵感,写出几行歪诗来。

我经常去树木园读书,出了树木园,就会去虎山公园转一圈。走走它的仿古廊亭,看看水库里的游鱼,再上到山巅,登上观景亭,仰望泰山的雄姿,俯瞰齐鲁大地的苍茫。

从树木园去虎山公园是顺着梳洗河边的小路往北走,途径王母宫,可以观赏王母宫四周的翠柏苍松和寺庙的青砖灰瓦的静默肃然。我记得最为清楚的莫过于王母宫的一池泉水,传说喝一口百病消除,污邪不浸,要儿得儿,要女得女,很是灵验。虽然有些游人不自觉地往井里投硬币,也偶有落叶掉落池中,但井水永远清澈见底,能看清每一枚硬币上的图案和文字。每每站立井边就让人感到神秘。

顺着梳洗河往虎山公园走,大坝上的“虎山水库”四个鲜红大字老远就跃进了眼帘。水库面积并不大,不过几十亩的样子。我学测量学的时候到虎山公园后面的山坡上搞实地测绘实习,路过“虎山水库”时,用标尺大略测了一下,水域面积大约只有2公顷,“虎山公园”面积也不过20公顷左右。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有多大我一无所知,原本以为无所不能的“百度”能给我提供一个标准答案,结果也让我大失所望,浪费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虎山公园是我在泰安上学的四年时间里去过次数最多的公园。一是离学校近,来去方便;二是因为同班的陕西安康籍同学党志亭患了病,长期在“八十八军医院”住院治疗,我一有时间就去陪他聊天。八十八军医院西门正对着“虎山公园”,从病房出来刚好要经过虎山公园才能回学校。有时心情郁闷,就会登上“虎山阁”仰望连绵起伏的泰山,俯瞰神秘雄伟的“岱庙”,有时绕着“虎山水库”漫步,驱逐心中的惆怅。总之,在他生病的一年时间里,我记不清去了多少次“虎山公园”。他是我们班第一位离世的同学,如此年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每当想起悲伤不已。他去世之后,在我的印象之中似乎快毕业了,才跟少辉、少建两同学去过一次“虎山公园”,自此之后再没有去过。

由于心生悲切,虎山公园就此淡出了我的视线,印象也就越来越模糊了。

五、首届国际登泰山活动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天刚乍亮口,泰安城就热闹了起来。早已铺排好的各色鲜花精妙地镶嵌在大街小巷和登山路边,它们在晨风中摇弋,在城市中欢笑,行走在每一个角落,都是在花海中漫步,都是在为“首届国际登泰山活动”喝彩。

清晨五点半,盛大的国际登山活动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正式拉开了帷幕。按照组委会的要求,各大院校的学生和社会各阶层组成的彩旗队伍陆续进入岱宗大街、青年路、红门路。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的旗帜,黑压压的人头把学校操场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六点整,红色、黄色的两枚信号弹冲上了蓝天,接着鞭炮、烟花响成一片。人们的沸腾声被鞭炮声淹没。礼炮响起,仪仗队开始入场,随后是彩旗队,紧接着是乐队,随后是手举花圈的少女体操队、献花队、气球队……各队入场后,接着就是世界各国代表队和各省代表队入场。来自英国、美国、加拿大等9个国家的15支代表队和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35个代表队共计305名运动员参加了“首届泰山国际登山活动”。最后是我们山东林校的红旗队入场。入场式结束,整个操场旌旗飘扬,花海荡漾。这时,飞机也来到上空盘旋巡逻,螺旋桨的飓风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

一切就绪,泰安市市长邀请济南军区参谋长致开幕词。各种以泰山为主题的文艺节目表演相继登场,表演结束,大会组委会主任宣读比赛规则和分组名单,裁判员宣誓。最后,市长宣布“第一届国际登泰山活动”正式开始。

随着两枚信号弹升空,所有运动员按顺序走出林校操场,顺着红门路鱼贯而入,向“孔子登临处”蜂拥而去。我们也开始登山了,按照规定的路线进入环山路,到处都是人的浪潮,茫茫的一片,浩浩汤汤,不知道队伍的头尾在什么地方,只是随着人流不由自主地奔走着。到了黑龙潭水库才发现前面的队伍已经到了万寿桥;等到了阴阳涧,又看到最前面的队伍已经到了南天门,后面的队伍还在黑龙潭水库,长达数十公里的盘山路上,到处都是欢歌笑语,到处都是彩旗飘扬。

下午两点下山时,路遇一位记者朋友,他大致给我介绍了“首届国际登泰山活动”的盛况。他说:“沿西线盘山公路上山的学生三万多人,沿红门路上山的各界人士有两万多人,加上当地市民的队伍,周边各市、县的队伍,估计上山人数有四五十万人,你看从山上到山下到处都是人,就连各条山间小路上都人满为患。真实盛况空前啊!”他接着笑道:“今天登山结束,从今夜开始还要陆续举办大型文化、经贸活动。文化活动主要有泰山封禅仪式表演、泰山书画展和盆景根雕艺术展。经贸活动有工业产品贸易展销会、全国旅游用品及乡镇企业适用技术交易会等,你没事都可以前去参观。这次登山活动共接待国内外来宾4.5万多人,是建国以来接待人数最多的一次。可以说,这次登泰山活动对泰安、对山东、对全国的旅游发展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能亲身见证这一活动,参加这一活动,采访这一盛会,我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首届登泰山活动”于1987年9月25日举行,至27日结束。集旅游、体育、文化、 经贸活动于一体,宣传了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了民族精神。我还在泰山大剧院近距离观看了姜昆、马季、侯跃华等人的表演,这也是我第一次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这些著名表演艺术家的演出,其后的几次登泰山活动,我还带其他同学一块前去看过当年的著名歌星和相声演员的演出。

“首届登泰山活动”虽然过去几十年了,有些细节记不太清楚,但是身临其境,亲自参与伟大的历史瞬间,那种豪迈感时时在我的脑海里浮起,让我心存感念,终生难忘。

六、梦游摩天岭

在泰安市抬眼望到的泰山山峰大多数我都登临过,而摩天岭却是少数中的少数。几次登临,不是因为观看牌坊、石雕、石刻、古寺、亭阁时间已晚,就是同行的朋友害怕山高路陡,上得去回不来,都擦肩而过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又或者是即将离开生活学习了四年的泰安吧!不曾想“睡梦不觉行万里,饱收山水入囊中”在我身上灵验了。昨夜安适地躺在床上,神魂却行走在泰山上。一路走过青翠飘香的王母宫的松柏林,随后步入登山台阶,石阶依山而上,就如一架古代攻城伐隘的云梯稳稳地搭建在泰山这座高大的墙垛上。我一步一步地攀登着,汗水不停的流着,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山顶艰难的移动着。阵阵松涛迎面而来,拂面而过。不知名的小花,笑迎来往的客人。小鸟在树林中追逐嬉闹,阵阵鸟鸣伴随着我的脚步。一路走来阳光普照,和风林荫,倒也不寂寞。走过经石峪,看着石头上斗大的金刚经刻文,我好像听到了“南无阿弥陀佛”的佛音在我脑海里蝉鸣。上山的路越上越窄,越上越险。人越来越少,越走越慢。快临顶峰时,窄窄的小路镶嵌在犹如馒头般的山岭上,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登上山顶。此刻才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艰难啊!

山顶一片辉煌,神光合离,七彩纷呈,云山雾海翻滚,奇花异石遍地,苍松翠柏傲立。我徜徉在摩天岭之巅,俯瞰虎山水库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泰安城里的高楼鳞次栉比,车如蚂蚁般在街道穿行,人如蝼蚁般在街道上蠕动。

我站在顶峰欣欣然欣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许多老年人、中年人、年轻人、小孩子,他们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笑容,各有各的心思。有的吟诗,有的歌唱,有的舞蹈,有的游戏。我正在欢天喜地的看着,忽然,一团红光炸散,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少年化作了一只矫健的白鹤鸣叫着冲天而起,惊得我大叫一声:“哎呀!”

“喂!想啥呢?叫么?”我的叫声惊醒了同寝室的同学,他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我也从睡梦中惊醒,方知是南柯一梦!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在做梦,然而,这是事实。醒来的时候天空已泛起鱼白肚子。朦朦胧胧的光亮从玻璃窗口透了进来。我欠起身,看向窗外,若隐若现的摩天岭近在眼前,梦中的情境又如电影般在我的脑袋里回放。

一梦解千醒,万事不留痕。我翻身起床,坐在床沿上直勾勾的看着曙光迷离中的摩天岭,心中已有了决断,离开前一定要去一趟摩天岭,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心灵一个完完整整的泰山印记。周末,为了补上这一课,我便邀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登了一趟摩天岭,路径竟然和我梦里的相差无几。

登上顶峰,日近中午。俯瞰泰安全貌,轻雾笼罩着泰安城,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虎山水库里闪烁着忽明忽暗,明明灭灭,五光十色的光芒。放眼远眺,天地一色,不知其穷极也!

我们在山顶泼洒着青春时光,谈论着愤青理想,展望着人生未来,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兴奋不已,也是最为美好的青春记忆。

七、实践出真知

山东林校的教学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各种实习特别多,还有各科老师组织的各种兴趣学习小组——花卉盆景、园林设计、文学艺术、病虫防治、菌种制作、武术、书法、舞蹈等等,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可以任意参加。

我当年就参加了很多兴趣班,最有成就的是果树管理、病虫害防治、鸟类研究、文学等,这些知识陪伴了我一生,让我时时感受到生活的价值。

我记得第一次野外实习是全班都参加了的植物标本的采集。实习地点先是灵岩寺,然后是泰山,最后到学校的药乡林场(地点顺序是否正确,已经记不太清了)。自六月二十八日起,到七月十三日止(这个时间很准确,当年写过一篇有关实习的文章发表在《文学春路》报上),前后长达半个月时间。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仅有的一次全班同学分小组开展的同一科目的实习。

植物标本采集开始的几天里,一天能采到一二百种,所有同学欢天喜地,兴致勃勃的满山满地的寻找,慢慢的一天比一天少,到最后一天能找到三五种就非常不错了。同学们的热情就跟采集的标本一样,随着时间的消磨,一天天减退,到最后,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再去寻找了,都害怕满怀希望而去,两手空空而归。

每天采集回来的植物要及时整理出来,制作成标本,编写植物检索表,整个实习结束,是按照采集标本的多少,检索表编制得正确如否计算成绩的,管理很严,每个人都想争取一好成绩,都想顺利毕业,这对我们外省学生来说尤为重要。

我记得到灵岩寺采集标本的时候参观了塔林,欣赏了鬼斧神工的自然奇观一线天。特别是一线天当时的路非常险峻,带队老师不让我们从悬崖上走过。我好奇心作怪,过后不久就邀了中国矿院和师专的几个志同道合的文友前往,实现了横渡一线天的愿望。几十年后我到剑门关走鸟道,再次回忆起当年走过的一线天,就觉得鸟道是一条通天大道。因为,鸟道是人工修建的,有台阶,有护栏。一线天当时没有开发,还是荒山野岭,野性十足,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得而知,不过在我看来自然景观还是原始的好,过度开发反而失去了原始的野趣。

最艰苦的一次实习莫过于大冬天的在曲阜的果园里学习果树修剪。刘树增老师是果树专家,教我们果树课程。参加实习前就告诉我们,实习的地方很苦,对果树感兴趣的同学参加,不感兴趣的可以参加其他科目的实习。当时冰天雪地,最冷的时候可以到零下二十多度,哈气成冰并非笑谈。早上进入果园,一个个白色的气柱出现在所有人的嘴前,帽檐上,眉毛上都结着一个个小小的冰珠。树枝上更是覆盖了亮晶晶的一层冰。手抓上去手皮就粘连在冰上,松开手都能听到手皮与冰撕裂的声响。发给我们的手套都是普通的白棉纱手套,因为手套带厚了握不住剪刀或锯子。锯子还算罢了,手柄是木头的,握一会儿就不冰了;剪刀是铁的,拿在手里就像握着一块寒冰,能把手冻在剪刀上。不过开始修剪树枝后,树上树下一折腾,很快浑身就出汗了。一上午剪下来,满手都是血泡,筷子都拿不稳,下午还得继续干,几天之后磨起茧子了,也就习惯了。虽然很苦很累,但很开心,所以我坚持下来了。另一个让我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是我们四个人住在果农家,那户果农很厚道,很喜欢我们,每天晚上给我们加餐。实际上,20世纪80年代也没啥好吃的,在曲阜这个地方最多的就是花生、红薯干、萝卜干。大冬天的,果农晚上为了给我们几个学生取暖,自己平时舍不得烧的煤炉子烧燃,在上面炒花生,烤红薯干和萝卜干当菜,给我们喝当地红薯酿造的酒驱寒。看着果农憨厚的笑脸,我们就更加不好意思走了。直到现在,每次想起那户果农,我的心都充满了感恩之情,要不是他无微不至地关怀和帮助,我估计熬不过三天就会借机返校了。这也是唯一一次住在当地农户家里的实习,长达半个多月,让我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学校的实习差不多是根据学生的爱好和兴趣安排的。我只跟我们班的另外三四个同学出去实习过两次,多次都是跟经济林班或是造林班的同学或老师去实习的。先后去了平邑、平阴、徂徕山、大寨山等地。

那个时候,我对鸟类、果树、病虫害防治很感兴趣,就参加了鸟兽老师杜恒勤、果树老师刘树增、病虫害防治老师华颖姿和何邦令老师人等组织的兴趣学习小组,经常跟着他们学习和研究。毕业后,我发表的第一篇论文《红尾水鸲繁殖习性研究初报》【四川动物】(1997第二期)一文就是在杜恒勤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并获得了安康市自然科学优秀学术论文二等奖。

刘树增是果树专家,我跟着他学会了各种果树的嫁接修剪和良种优选优育,凭着扎实的理论知识和实践功底,1991-1992年冬季在山西新绛县参加了一个村的世界粮油组织实施的以果代粮项目的果树科管培训工作;

华颖姿、何邦令、朱荣范三位老师是植物病理学和昆虫学专家,我也在他们主持的兴趣小组中学习过。我记得何老师喜欢挂一副爱因斯坦还是罗素的叼着烟斗的照片,我几次外出实习都是他带领的;在平邑县的明光寺和万寿宫林场毕业实习时还有一位张老师,不过年代久远,我已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我跟华颖姿、何邦令老师学习的最大成就就是学会了菌种制作,病虫害防治的基础知识和实践经验,参加工作后,虽然学非所用,但对我的帮助也是很大,不论走到哪里,只要林农需要,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们讲解最省钱又简洁方便的防治方法,拉近了我和农户间的距离,也获得了学有所用的心理满足。

在林校学习期间实习机会很多,许多都已记不起来了。对我印象最深的是到灵岩寺采集植物标本,编写植物检索表;去徂徕山采集昆虫标本,编写昆虫检索表;冰天雪地的在曲阜果园实习苹果、梨、桃、葡萄的冬季修剪和科管;在平邑县两个林场的毕业实习。这些实践活动是把书本知识转化为生产实践的最为直接的方法。通过实习,我掌握了许多实用技术。毕业分配到宁陕县蒲河区工作期间,完成了罗家沟板栗林场、桃园板栗林场的嫁接改良,嫁接成活率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区委书记、区长看到嫁接成果,十分震惊。第二年(一九九二年)就在全区的五个乡推广板栗改良嫁接培训。林业局领导了解情况后,又组织全县林特员到罗家沟板栗林场开现场会,培训了一大批全县各乡的林特员,他们又将这一技术传授给了各村农户。从此,板栗插皮舌接技术取代了成活率很低的劈接法。现在宁陕的农户几乎没有不会板栗嫁接的,而且成活率都很高。看着现在满山嫁接改良的板栗树,我感到很有成就感。

老师教会了我身临其境,亲身实践,寻找规律,利用规律的方式方法。特别是病虫害防治,带我实习的何邦令老师告诉我:最好的防治就是就地取材的防治,一物克一物,病虫害能发生的地方,就一定有克制它的另一种生物存在;次之是物理防治和生物防治法;下下之策才是化学药剂防治。他的教导让我深受启发,受益终生。我对病虫害防治历来主张生物防治和物理防治,也极力劝导农民不要盲目使用农药,特别是果树,农药残留会对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对土壤同样会造成几十年都不可逆转的损害。现在许多物种的消失都是农药的大量使用造成的。我到宁陕的时候,每到夜晚,萤火虫满河道,满田野的飞舞,闪闪灭灭,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现在不要说县城周边,就是在下乡的深山老林也难觅其踪迹。跨世纪之初,我在宁陕的秦岭主峰天华山上搞鸟类调查的两年时间里,翻山越岭都没有找到萤火虫的影子,以后的山里人怕是连萤火虫是何物都不知道了,还以为萤火虫是神话传说里的一种神兽呢。

泰安的四年岁月正是我风华正茂的年龄。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纯洁的;一切都是昂扬的,激情澎湃的;一切都是懵懂的,愤青的;一切也都是梦,梦醒的时候,业已年过半百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