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古来素有“陇东粮仓”美誉,是兵家屯粮镇守边疆的地方,也是世界上黄土层最厚,自然生态环境破坏最为严重的地方。对于这里的庄稼人而言,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人老祖辈总是守望着艰难的日子。新中国成立后,新闻媒体报道中,总把这地方称之为“革命老区”、“红色根据地”。老区,七十年代有了我,父亲给起名“铁军”,希望我有钢铁般的意志,而我却是被别人家的半碗白面打醒了,在童年苦难的生活里,大多留下了“吃饭”、“喝水”的记忆,还有母亲的不辞辛劳和点滴地言传身教。
记得,那年夏末秋初,我已上小学二年级了。一天下午放了学,看到生产队里社员已收工,家里有人的人家还燃起了炊烟。迎着天边暖暖的斜阳,我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拖着瘦弱的身体还在给队里人缝衣服。肚子咕咕乱叫的我向母亲要吃的说:“妈,我饿了!”母亲一边蹬机子,一边用眼睛看了我一眼说:“这学生都放学啦,这衣服还没做完,暖和爷都快落山了。这几天没馍馍,盐也没了。你去供销社买一斤盐回来,妈把这点活做完,就马上做饭。”我听了母亲的吩咐,摇了一勺凉水喝了,顿时从胃传遍全身的爽快,不感到疲乏和饥饿了,便拿着母亲给的二毛钱,去商店里买盐了。
供销社设在大队院里,距离自家庄子大概有二里路程。当我走到半路上,快靠近大场畔时,嗯?看到地上那张泛黄的东西就是一张五元钱,就立马高兴地拾起来,用嘴吹了吹钱上粘的土,紧紧地攥在手里,连蹦带跳的去了供销社。这一路上没有看见一个路人,当然也没人看见我内心难以掩饰小心情。第一次摸这么大的钱,便想着以后可以买洋糖、蜡笔、小人书......
在供销社买盐时,看到本队里一个记工员**哥,他一边用手摸着几个口袋,一边哆嗦紧张的说自己随身带的钱丢了。当时,我听了他说的话之后,也没吭声,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买到的盐,就飞快的跑回到了家里。
当我将路上捡钱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则平静地说:“娃,你还是把钱还给人家,他丢了那么多钱一定很心急,看好自己的东西不要丢,别人的东西不能拿!你要做一个好娃娃!”。
听了母亲一番话,于是我拿着五元钱跑到沟沟(地名)将钱给了那人。他把我领到自己家里,端出他们刚吃过饭剩下的半碗白面,在碗里放了几丝韭菜,倒了几滴醋,算是作为奖赏!那半碗面我吃的好香。平时家里都是头面、二面和杂面和着吃,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吃白面。
当我再次回到家里,母亲问了我还钱的过程,用手摸着我脑袋说:“好娃,以后不管做啥事,都要公私分明,一码归一码,不属于自己的,不要。”母亲放下手中的活,生火烧锅做饭,在开水锅里掺了碗面糊糊,一边摇饭一边问我:“你刚吃饱了没?再吃些面糊”。我摇头回答:不了。母亲笑了!
不知为啥这消息走漏,竟让学校里知道了,颁发了拾金不昧事迹奖状。
记得那时的钱确实是值钱的,农村人手中五元钱是个不小的数目。小学一二年级学费每年一元五角钱,五元钱三年学费够了。一斤煤油一角五分钱,一斤盐一毛钱,食堂一碗炒面二毛钱,一盒火柴二分钱,街道上一碗豆豆茶水一分钱。
母亲由于长年劳动体弱多病,父亲东抢西借给买了一台缝纫机,手工缝纫三天衣服,可以挣队里社员一天工分。为了挑起家庭的重担,尽管工分不高,比起体力活,这是母亲最无办法的选择了。
正是从那顿不同的晚饭,让自己小脑袋清醒了,从麻木的内心里走出了。在幼小懵懂的心灵深处,明白了生活上自家与别人家的差距,知道了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孤单一人劳苦劳作的艰辛,与承担家庭义务的不易。也正是母亲的慈爱教育,让我懂得了做人的良心,养成了坚守原则,以至于在我人生的道路上坚持朝正道走,实际工作中不贪心占便宜。
昔日黄土大塬逐渐变成了国家能源基地,而我却早已为寻机筑梦远去,成了恋念思乡的游子,还有那半碗面的记忆!
(作者:田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