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羊山拾零

黄羊山的初识，缘于小时候去陈家庄村走亲戚，听大人们讲的黄羊山故事。传说 南方有一道人，年近五十，自幼习黄老之术，颇有法力，目能视地下百尺之物，法能驱百怪诸神，可惜其心术不正。此道人常手执拂尘，携囊中法宝，周游名山大川，猎获宝物而据为己有。

一年春天，妖道沿牟汶河东上，来到黄羊山，顿觉此处风水非同一般。乃于夜半登上山顶，踏罡步斗，口念真言，双目凝神窥视，见金羊卧于山底。妖道贪心骤起，便欲捕获。但历数身边法器，自知不能奏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次日一早，妖道即四下寻找降羊之物。转至山南坡，见瓜田数亩，绿叶迎风，幼瓜遍地。妖道与看瓜老汉打过招呼，便沿山埂察看，只见他眼睛一亮，盯上一只梢瓜。此瓜二寸有余，竟是鲜红颜色。妖道先是惊奇，既而顿悟：南方、红色，五行中属火，时近夏日，火季将临，以火克金，势在必得。“真是天赐宝物啊！”妖道强抑心中的惊喜，与老汉约定夏至这天来付钱取瓜。

 妖道走后，老汉寻思此人面色阴冷，目光狡诈，不似修道行善之人，单购此瓜，到底何用？于是老汉心存戒备。夏至前一天，老汉便剪断了瓜蒂。第二天妖道如期而至，得瓜后高兴万分，竟未发现破绽。

 夜晚，二人便宿于瓜田茅屋中。至夜半时分，老汉假装睡熟，听妖道起身溜出，便于黑暗中紧随其后。老道拨开灌木，钻人洞中，斗折蛇行。突然眼前金光四溢，金羊惊觉而起。老汉见妖道目露凶光，口念咒语，手举火红梢瓜向黄羊击去，便一声断喝：

“妖道，住手！”

空洞传响，声如巨雷。老道大吃一惊，又因梢瓜摘期提前自然功效不济，故未击中金羊要害，只是擦去小片皮毛。黑暗中金羊腾空一跃风驰电掣而去。至山北一村附近，盘卧休息片刻，此村遂得名为盘羊沟。妖道恼恨不已，但无暇与老汉纠缠，便挥瓜疯狂追去。至盘羊沟未得，又循血迹追到汶河北一村，探问金羊下落，后人将该村取名问羊村。妖道得知金羊向南涉汶河而去，便去河南岸东西两村寻找，两村村民皆说难知下落，后两村被名为东西问难村。妖道仍贼心不死，东奔西窜昼夜打探金羊下落，终因急火攻心而死。

 道人为了保护金羊，怕妖道死灰复燃，趁着夜色偷偷地在黄羊山的山坡上，洒下了一麻袋树种子，第二天，黄羊山上遍山是树。遮天边蔽日，羊躲藏在丛林神树下，妖道再也无法找到，只好丧气的弃山而走。

 传说归传说，其实成就黄羊山千亩松林的并不是上天的赐予，而是钢城人民与天斗、与地拼，绿化山川，改造自然的杰作，是钢城人民铢积寸累，用辛勤地汗水浇灌出来的绿色屏障。不仅使十里钢城成为“瓜果乡米粮川”，而且清亮了钢城的碧空蓝天。如今，每当抬眼遥望绿树千亩的黄羊山时，仿佛看到那苍翠欲滴、郁郁葱葱的林海涌出阵阵绿涛，在来自西北的朔风的鼓动下，排山倒海般地撞进我的心里，叫我忍不住要钻进它的怀里，亲手抚摸那酽酽的绿色——

怀揣着这份崇敬和向往，2019年8月的一天，我兴冲冲地冲进黄羊山的怀抱。禁受不住黄羊山的诱惑，鼓动着这股激荡的热情，穿行在千亩松林之中。

行其中，崎岖盘山小道两侧，青松棵棵挺拨，偶排而立，使我想起了郭沫若的“巍峨的云冠，清凉的华盖”的诗句。松枝伸展开来，臂膀一样相互挽着，叆叇遮天，金色的阳光洒向林间，透过浓密的枝叶，留给其身下的小草、小花以斑斑驳驳的跳动的光影，这“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象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清音袅袅，送给拜访的游人以阵阵松风和徐徐凉意。这千亩松林，春季里新叶滴翠，赏心悦目，沁人心脾。夏季繁花似锦，芳香吐露，绿涛荫荫，山风习习，暑意顿消。及至秋高气爽之时，又呈现出绿树霜天，风韵若翡翠。至若严冬，这松林、柏树林又是雪后凌风，古朴庄重。

冬季大雪纷飞时，若在此赏景之时，皆可吟诵陈毅元帅“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的诗句。沿依山势而凿的险径小道继续前行，其旁有从山上泻下的山泉相伴，攀岩而上，涧水淙淙，遇有大石挡道，则银水飞瀑，如丝如带，飞珠泼玉。这里山峰奇异，石幽径险，时而陡壁阻挡，山重水复疑无路，时而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

前清进士卢生甫云：“千仞忽壁立，四顾崇墉周，不能羽翰飞，侧是将何曲？少焉入壁去，隐隐没前驺。将毋五丁力，开凿来金牛。逼仄转谷中，横决龙蛇湫。蹲狮掣我肘，狞虎抠我襦……”

连善飞的信鸽亦要盘旋在山谷中寻找出山的路径，何况人力乎？现在，山泉杳无踪影，壁上石径已被凿为石阶，比之旧时，阔了身躯，但要沿此上山还是要花费很大力气的。不过沿途所赏的缤纷落英，虫鸣雀唱，亦是令人感怀。

“钢城黄羊胜，苍藤石径攀，点螺堆佛髻，掠翠叠烟鬟……”

沉寝在胜景中,周身被黄羊山苍松翠柏的绿涛和落英缤纷的繁花包裹着，哪里能感觉到石阶旁突兀的怪石和漫径而过的苍藤对我的脚趾的亲吻呢？然而，能量的消耗是如此巨大。

汗涔涔、心咚咚、腿颤颤、头晕晕。后悔么？大热的天买罪受？没有，因为我是在探寻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寻找黄羊播绿人的足迹。想当年，黄羊山和它的兄弟姐妹一样，也是裸岩与瘦石，是无畏的钢城人民顶烈日植树造林，从此改变了它的容颜，心存理想信念的人，具有多么伟大的勇气和力量啊！

在峰回路转之处，新建了一座飞檐斗拱的凉亭，亭内设有圆形石桌和鼓状石凳。我钻进去暂时给喷火吐焰的骄阳戴上了一顶遮阴的帽子。山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真舒服啊！猛招头，这不是当年的老虎嘴吗？老虎嘴其实是一块突兀而出的状若虎嘴的岩石，行人上山，必须躬身穿虎嘴而过，匍匐在仅能容纳一人侧身而行的山径，下临百尺深渊，每过之，心悬之，冷汗渍渍，不由得想起西岳华山之老鹰嘴。

如今，游人有了新修的石径，即可体验老虎嘴之险而不必提着一颗心，这又是人民改造自然的杰作呢！这时，一群背着行囊，拿着相机从大盘登山而归的游人也扑进凉亭内歇息。他们兴高采烈，滔滔不绝，似乎是在向我炫耀他们满足的心情和行囊。他们穿行松林听阵阵松涛，观千木争绿，百花斗艳的惬意。讲着沿途欣赏的天造美景。讲着山中龙松的神奇与悠远。讲着千年古刹的佛音和禅声……

从他们那得意的眼神里分明透出的是对我择小道而舍大道，涉险径而弃坦途的疑惑与不解，可他们似乎还没有读懂“……世之奇伟、瑰丽、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之咏叹和“无限风光在险峰”的诗意。

古往今来，多少墨客骚人吟诵出数不尽的诗词歌赋。诗为树吟，树为诗传，诗树相融。树是大自然天地合一，天工开物的杰作，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遗产。树，天造地设，鬼斧神工，不拘神态，妙趣横生。树，栉风沐雨，傲雪凌霜，伟岸挺拔，翠色迷人。树，木色天然，千姿百态，风骨各异，性情迥然。著名散文家余秋雨先生这样咏叹树：“枝干虬曲苍劲，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光看这枝干，好像已经枯死，但在这里伸展着——悲怆的历史造型，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猛地涌出那么多鲜活的生命，矫情而透明。”台湾女作家罗兰深情的说：“我对树的欣赏远胜过花的喜爱。”

有识之士，有情之侣，高雅之人，一定会对游览欣赏古树产生兴致，因为这树里有他们的情趣和影子，在黄羊山像这样受保护的树木仅柏松一种就有100多株。是钢城人民宝贵的财富。

在回来的路上，穿行在绿草荫荫、芊绵茂密的松林里，我想，人培育树，树回报人。当年，人民造就了黄羊山的绿装绿韵。如今这满山的清凉、满山的风景和满山的故事吸引了住在喧嚣里的现代人，为他们提供了清亮的碧空蓝天、绝佳的休闲、避暑的胜地。

33万钢城人民正在从黄羊山绿色的森林银行中支取着属于他们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