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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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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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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箱子 作者 王省江

黑箱子
作者:王省江(作者单位:秦皇岛市抚宁区委政法委)

村里人到曹德斌家串门,总是歪头看着房梁上的黑箱子问:“那里边是你打仗时用过的手枪吧?” 曹德斌在解放前和解放后参加过多次战役。每每这个时候,曹德斌的眼里总是放着光,向大家讲述当年军营中的生活,末了,总是来一句:“不过这箱子里可不是什么手枪,现在私藏枪支可是违法的,违法乱纪的事儿咱可不干。”尽管曹德斌这样说,一些人还是想像那箱子里肯定放着一把用红绸布包裹着的锃明瓦亮杀敌无数的手枪,因为怕政府查,所以才放在房梁上了。
曹德斌家的这个箱子本来是用农村的老红漆刷的,当年曹德斌和媳妇翠姑结婚的时候,在结婚当晚,曹德斌把这刚刷过老红漆,上了锁的箱子放在了新房的大梁上,翠姑要看,曹德斌不让,翠姑为此还和曹德斌闹了几天别扭。随着时间推移,红箱子变成了黑箱子,曹德斌和翠姑也都老了。这么多年,这个箱子从来没有被取下来过,只有一年一度春节前“扫房”的时候,翠姑用鸡毛弹子轻轻地掸着它,在曹德斌高兴的时候翠姑偶尔还是会问上一句:“老曹,房梁上的箱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 曹德斌总是笑着说:“这是我的秘密,如果我走在你的前边儿,你取下来就明白了。”
村里有一些人猜测这黑箱子里放的是曹德斌的草药配方。曹德斌会配制一种专治刀伤烧伤的药面儿,他自己从山上采来草药,经过特殊的熬制流程,制成一种黑色粉末。谁拾柴割麦被刀割伤或者不小心被热水烫了,向他讨点“黑药面儿”,涂上没几天就好了,效果比云南白药还管用。
附近村子一户人家失火,房主的手臂大面积烧伤,住院好几个月,花了大笔费用也不见好,后来实在无力支付医疗费,出院在家养了一段时间,因为伤口不断流脓,半个手臂已经粘连到一块儿。被人介绍到曹德斌家的时候,这个人“哎呦哎呦”的叫着,满脸痛苦的表情。曹德斌在他的伤口上涂了香油,让他第二天再来。第二天那人来的时候,伤口的粘连处已经化开了。曹德斌再给他涂上“黑药面儿”,每过三天换一次药,伤口渐渐不再流脓水,之后在外层结了一层黑痂,黑痂脱落后,烧伤已经痊愈,前后只用了一个月时间。类似这样的事儿不少,久而久之,曹德斌在本乡本土成了救死扶伤的名人。
据曹德斌自己说,他那“黑药面儿”的配方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遇到一位苏联老兵给他的,当时那位老兵交待,这个配方,只能用于治病救人,不能公布于众,更不能用于挣钱。所以,曹德斌给人看病都是免费的,只有病人痊愈的时候,送点烟酒或锦旗,曹德斌的锦旗已经堆了一屋子,但他家里并不富裕。这草药的配方,曹德斌只传给了老实本份的三儿子,对于其他人,都是神秘的。这草药的配方会不会就藏在房梁上的黑箱子里呢?村里人在街头巷尾闲谈的时候总是这样猜测着。

尽管曹德斌救人无数,但是村里人并不都说他的好话,相反,总有一些人在背后讲究他太“轴”。“这老曹,你说他图啥?守着发家的本领却过穷日子。”“真是头脑不开化啊,如果收钱看病,他恐怕早就发家了。”
与认为曹德斌的“轴”相比,村里人似乎更敬佩村子东头当过兵的刘本顺,街头巷尾总少不了这样的对比:“你看人家刘本顺,和老曹年龄差不多,同时当兵,人家多有出息,当了高级干部。”“是啊,人家退休金花都花不完,再看刘本顺的三个儿子,哪个不是在城里上班挣国家钱啊?再看老曹的三个儿子,都落到家里修理地球了。”“估计老曹在战场上没有立过功。”“何止是没立过功,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都不一定。”村里人嘴中的刘本顺从部队退役后当了某县的县委书记,如今退休在家,每个月不少退休金,整天坐在自家的门前晒太阳。这些议论也曾到过曹德斌的耳朵里,但是他总是当没听到一样。
曹德斌是2015年去世的,他断断续续地讲完黑箱子里的秘密才断气儿:当年抗美援朝,曹德斌所在的连队接到上级任务,要攻占一处高地。曹德斌当时在这个连队里是卫生员,但他在做卫生员之前就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他强烈请求参加这次行动,但是没有被批准。参加行动的95名战士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死伤大半,终于攻下了高地,保证了整个师的胜利,在欢庆胜利的时候,敌人的飞机对这块高地进行了饱和式投弹,高地上的战士全部牺牲。这个黑箱子里装的,就是当年这些战士的名字。
曹德斌的儿子把房梁上的黑箱子取下来,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95名战士的名字,还有曹德斌的一些军功章、奖状之类。儿子们看不懂这些意味着有多大功劳,就请来了村长,村长也看不懂,就请来了那位退休的刘本顺。刘本顺看了看那些军功章和奖状,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的功劳比我大得多啊!”
在曹德斌的葬礼上,来了很多领导,小汽车把村子的道路都堵死了,时任市委书记、市长、市政法委书记、市武装部长、市退役军人管理局局长都来了,县里领导来得更多,他们都对着曹德斌的遗体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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