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后院有一颗柿子树,那是我十九年前从正良家渠边挖回来栽下的,当时只有中指粗一点,发着两股岔,长得很不挺拔。两年后,这棵柿子树就焕发了生机,叶肥枝长,开始结果子。我留意着柿子从小指尖的青涩到深秋时黄中有红,再到初冬时的红亮光鲜,每棵柿子的边上还突有一个宛如人的小指。待到柿子红彤彤了的时候,我轻咬了一口,那绵软醇厚的甘甜从嘴里一直爽到了胃里。
柿子树年年长,春天郁郁葱葱,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夏天树冠如大伞,遮去了院子一片阳光;秋天枝弯叶茂,果实累累;冬天树叶簌簌飘落,枝上挂满了红红的柿子,象小灯笼,似婴儿的脸,给这落寞的时空增添一份热烈和喜气。每值初冬时节,当我站在柿子树下,望着地上那片片由黄即将枯萎的树叶,眼前就浮现出它们曾经的青翠,感伤它们为柿子树的成长以及果子的成熟所做的不懈努力已经成为过去,面对着无情的寒冬它们无可选择,只有寿终正寝了。
今年立冬那天,我从古都西安回到家里,看到柿子树下已经落下了一层厚厚的叶子,上面布满大小不一柿子的残骸,这是鸟儿啄食了柿子掉下来的。鸟儿们看见了我,四散飞去,站在不远处的屋顶或树上盯着我,不时地啾啾唧唧的叫着,好象在互相交流着什么。我一改过去的气恼,没有骂骂咧咧的用棍子去哄它们,也没有用小石子远掷报复它们,而是心平气静地看了它们几眼,用火钳子将大一点的残骸集中放到另一高处,好让这些鸟雀们下来再食,将小一点的残果捡到小盆里,成为我家贝贝﹙我家的狗名﹚的美食。然后我又拿起了扫帚,将地上的树叶聚拢在树根的高处,我不忍心看到这些树叶在蒙蒙细雨下葬身泥土的落难。
接下来的日子,柿子树上甚是热闹,好几种我不知名的鸟雀都来到这里,有长尾巴的、有长喙的,有灰色的,有黑色的,大小不一,它们呼朋唤友,一边偷食,一边欢闹,为这个寂静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生趣,我也似乎有点享受这种鸟趣,感受到了一点生命存在的智器;人是要懂得分享的,这种分享大到人与自然,小到人与人之间。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在深山里,有三种树长在了一起,一颗樱桃树,一颗山核桃树,还有一颗苦李子树。春天,樱桃树结果子了,被小鸟啄光了。秋天,山核桃树也结果了,被人们摘去了。深秋时节,苦李子也结出满树的果实。苦李子盘算着,我可不能重蹈野樱桃和山核桃的悲剧,让自己的果实白白地被小鸟和人逮走,于是苦李子不仅用极厚的皮把身体包起来,还用极苦的汁浸透皮肉,让小鸟啄不动,让农人吞不下,谁也不去采摘它。第二年春天到来,几乎全是野樱桃树的小树苗。在山下的土地里,山核桃种子也连片出土,原来山核桃得到农人们认可,他们要进行大规模的人工培植,让山核桃成为新兴的产业。只有苦李子树,它的果实被严冬冻掉在自己脚下,全部烂掉了。
明代洪应明的《菜根谭》中有句名言;“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尝;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在人类社会里,不管干什么工作,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我社会上,只有懂得分享的人才有可能聚集人气,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其实,独乐不如共乐,独享不如共享,分享是一个人的品质,共享是一个人的美德,这是野树的秘密,也是做人的智慧。
柿子红了,柿子树下的我也有点涅槃,可叹夕阳暮景,只好留予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