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谁的眼光穿越过的人多了,就会觉得一切无所谓奇特,只不过一些人更有特点而已。直到有一天,一双黑条绒布鞋——据说是老人穿过的,自由自在地伴随着那人行走时,长大嘴巴的人,没见过他灰色泛白的裤子,一前一后交替扇着一股秋天成熟的风,是那样不可思议。
他的上衣同样失去了光泽,但显得干净,与下半身着装十分协调自然。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一头浓黑的头发和那张圆润的脸,打死也看不出他是人群中年龄最长的,与他共事的小伙子、大姑娘完全能当他的儿女,六十四岁,够有道行的了吧。在共同的事情上,难免遇到印象深刻却无能为力的难题,他却说:走过,把这算啥呢,我看!
但自从他的休息床位被占,别人为他打抱不平时,他怕生是非,悄悄地搬到另一房间的高低床的上床,像没事似的睡着了。不过,从此收敛了一览无余的笑声。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会的能耐不发挥作用。平心而论,他心灵手巧的一面谁也学不到手,集成电路坏了、门锁坏了、锥桶坏了,经他的鼓捣马上恢复如初。所以小张在夏天撑着雨伞看他用锯子修理木地板时问:余老师,你咋啥都会呢?
最令人叫绝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次下班往食堂走。他大幅度甩着胳膊,撇着步子,对疲劳的同事说:走着,走着,跌倒咧,死咧,把人舒服死咧。
二
他令人眼烧的肌肉暴凸了一辈子。所以,在大冬天的早上,穿着背心、短裤,光着头能逼退寒冷。晨练的人见了身上起鸡皮疙瘩,熟悉的人遇面无不惊叹:王老师,你行啊。
一场垂直的大雪压实了路面,那个百米外的路口再没有溢出飞奔的轮子,周围的平静使忙碌的工作按下了暂停键。这正是耍剑弄棒的好时机。
操起长剑,一个翻滚的动作嗖嗖地划破空气,打飞的雪花改变了方向;换成特质的木棒,横扫四周的声响呼啸而过,击开的雪道溅起无数的曲线。身轻如燕般腾空,把自己侍弄的姿态雄壮,情绪高涨,却让一睹风采的观者很为他捏把汗,都这把年纪了,万一......在他的眼里没有万一,当年与李连杰同台舞剑过来的人,铸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狂,从少年时代开始,青年、中年也就罢了,往后再不敢颐指气使。有人半开玩笑说可交的深度有待进一步观察,他听后哈哈大笑:我可是有徒弟的。
三
见过一口气背诵《道德经》四十章的人,那一定是机缘而非巧合。没上学前,也就是六岁的时候,他的爷爷教他背会,说是一辈子受用。
风雨激荡的岁月飞逝了,剩下的时光又涌起生活的波涛。——魏老师,总有不同的表情与不同的境遇相携手,但黑白混合成的格调中,参合着卓尔不凡的手势,他解释说无拘无束,顺其自然也。
然而,在他眼里,外界是另一种逻辑存在。所以,他不像全能、健美、操心、贤惠,也不像孝顺、成功、认真、书法那样,在早晨交接班时将环境卫生刷刷地清扫一番。他看到这则短信,很快回复:我打扫的是微观世界,他们打扫的是树叶、烂纸之类看得见的垃圾,没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