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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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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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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爹不容易

当爹不容易

廖天元

提到父亲,便想起罗中立创作的油画。我没学过美术,不懂色彩、线条和构图,但是《父亲》一画中,父亲那饱经沧桑而又慈爱的形象,年轻时看一眼,记忆里却长一生。

这样的父亲,自然融合了画家丰沛的情感。每一个人心中,必然都有一个父亲形象,有坚强挺拔的,有沉默忍耐的,有温暖宽容的。说来费解的是,当我认真要回忆自己父亲,似乎觉得有点抽象,有点陌生,有点遥远。

这样说,显得自己跟父亲感情很疏远。恰恰相反,父亲对我的教诲是我一生的底色,每每想起都觉得踏实和幸运。只是这样的感情,自己不会轻易表达或者流露。况且这样的认识是随着时间,才得以转变和深化。

父亲曾是民办教师,见人一脸微笑。但这笑,明显透着卑微。我见过父亲和他的校长说话,一句话没完,脸就绯红。这样的父亲,说起来脾气应该相当温和。但相反的是,父亲在家非常暴躁。他和母亲吵架,声势浩大,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我在一旁急得抓耳搔腮,声泪俱下。只有他的哥哥——我亲爱的大爹回来,一声吼,父亲便会消停下来。大爹说:“你们这样,也不怕娃儿以后打光棍啊。”

不得不说,这句话很有疗效。大约真是怕误我前程,父亲悻悻然躲一边去了。父亲肯定很爱我。他教的班级照相时,必定让我坐在头一排,让我童年的时光也能留下来。然后,在我的上衣口袋,插一支钢笔,让我单独照一张。很明显,父亲望子成龙,很想我长大后吃上“笔墨饭”。读初中的时候,我住校,一周才回家一次。每逢当场天,父亲便来赶场,在馆子里点一份粉蒸扣肉,看着我吃完才冒着烈日回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要这般选择性回忆,似乎是在给父亲的暴脾气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父亲被赶鸭子上架走上讲台的时候,他的压力应该很大。一方面,工资很低,养家糊口很难,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方面,他当年读的书很少,教起来很吃力。就是这样鸡肋的工作,还有人在觊觎,随时有丢掉饭碗的可能。可怜的父亲,他的慌乱和恐惧又该向谁发泄呢。

把工作上的坏情绪带回家,父亲显然不对,但是如果就此埋怨或者苛责父亲,似乎也不近情理。谁没有不良情绪呢?

想来父亲这个词,包含太多艰辛和坚强。有一次看杂志上一段故事,读后潸然泪下。说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家境富裕,开学的时候父母开着轿车送到学校,帮忙把各种名牌鞋子和衣服搬上宿舍,生怕孩子受半点委屈;有个同学全家的收入就靠三四亩水田和几十只鸡鸭,父亲来学校送伙食费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蛇皮袋,要顺便买些饲料回去。

那位拿着蛇皮袋的父亲趁着周末人少,常从后门把头伸进教室,小声把儿子叫出来,在楼梯处快速地把伙食费塞过去就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很明显,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境,怕儿子被别人看不起,更怕儿子从此在精神上觉得比别人矮一截。然而,在他们那个百万人口的大县,正是他的儿子,在全县的统考中拿了第一名。

当年的父亲啊,从未在教室找过我。他总会叮咛,逢场天放学后一定到场口来。特别强调,风雨无阻。想来,他也担心怕给我“丢脸”,从而细心在照顾我的情绪啊。

意大利心理分析师鲁格·肇嘉写了一本书《父性》,他在书中说父亲这个词,包括五个成分:供养、护佑、规训、传道、胜利。也就是说,如果要做好一个父亲,你最好做到:能赚钱养活家人,保护家人,能够设定家庭规则,能帮助孩子寻找生命的意义。最重要的还要强大!要知道父亲不仅是家人的支撑,更是孩子模仿和学习的对象。

想来,要做一个理想的父亲好难。聊以慰藉的是,每个儿最终又会当爹的。和菜头老师深沉而动情地说,当爹时会感叹当爹不容易。等到儿子也当爹,多半也会觉得当爹不容易。只是当儿子的时候觉得儿子不容易,还有很多话说。当爹的时候觉得爹更不容易,但是已经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父亲不是理想中的父亲,但他做到了拼尽所能。他不像母亲爱得热烈细腻,像一束光,不那么明亮,却始终照着儿女前行的方向。

(该文刊发于2022.06.23《华西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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