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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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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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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

廖天元

当夕阳收敛逼人线条的时候,孩子们像潮水般涌出了校门,霎那间,整条街都沸腾了,嬉闹吵嚷的都是飞扬的青春。

再过一天,儿子就要参加高考,今天,班主任老师将给孩子们上最后一课。我早早等候在校门口,见儿子不紧不慢地走来。见到我,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招呼。我抬脚放开刹车,车慢慢滑行起来。

儿子的眼睛是潮湿的。他朝向我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我没问,也不必问,这高三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课,任谁都会心潮澎湃,感叹万千。

其实,在微信家长群里,我已经和儿子一起“上”了最后一课。

“我要谢谢所有的同学们,我不是在最美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遇见你们才有了最美的时光。遇见了最好的时光,最好的自己,最好的我们……这三年的时光,这三年的拼搏,便深深确认于心底,滋养一生……”儿子的班主任,是一个刚走出校门就执教毕业班的优秀小伙,也是全班55个学生的“孩子王”。我分明看到,视频里的老师、孩子都强忍着,强忍着,慢慢泪流满面,慢慢泣不成声。我看着镜头里的儿子,泪水早已划过他的脸颊。这个日常倔强的孩子,此时竟然温柔似水。

看着视频,作为父亲的我也湿润了眼眶。此刻,三年的朝夕相处,三年的陪伴与鼓励,都密密匝匝涌进最后一课,老师与学生的告别,何尝不是父母与孩子的分离。我们都拼命留住时光,留住携手攀登看风景的温暖与感动。

一段往事,在我心头浮起。

我的小学数学老师林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中年妇女。她和那个时候的妇女们一样,夏天总是穿着一身碎碎的花布裙子,干干净净的,她写得一手好字,板书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有哥哥姐姐,因为拮据,我们一般都会穿哥哥姐姐不能再穿的衣服裤子,自然免不了腰大袖长不合身。林老师就像会变戏法似的,一颗别针、一个发夹就把我们不合适的裤腰收得紧紧的。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林老师从提包里拿出毛线团,分成三缕,像编麻花辨一样,编了一段结实的绳子,系在我的腰间。体育课时,我再也不用担心裤子往下掉了,风一样飞奔在乡间的泥土操场上。要知道,对一个孩子来说,穿着不合身的衣裤,是多么的自卑,而一段毛线绳子就这么巧妙地维护了孩子的尊严,维护一个孩子对未来生活的勇敢希冀。

从那以后,我特别爱上林老师的课,学林老师工整地写字,从此也很少调皮捣蛋。我常常想,如果林老师是妈妈,该多好啊。日夜劳作的母亲,时时会不问原由地捉住我就打。我觉得,和棍棒比,林老师温柔而又坚定的话更有力量。

日子,就像操场旁的柳树,黄了又绿了。一天,还是林老师的数学课,那天,林老师的声音依然好听。那天,林老师的板书依然工工整整。快到下课的时候,我们等待林老师布置作业,林老师却放下粉笔,静静地环视了教室一周:“同学们,这节课以后,我就不再教您们了……”

那一场少年时光的分离,就如此猝不及防地到来。我只记得,全班同学都哭得稀里哗啦,小小年纪的我们只会用哭声告别,表达心中的万般不舍。后来,我才知道,林老师调到另外一所学校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

读书、当兵,农村的孩子大凡没多少出路。也许,林老师一直在小小少年的心中,我后来选择了师范专业,成为了一名教师,在三尺讲台执教9年。想来有些遗憾的是,我曾经在“最后一课”面前,当过逃兵。

2000年,我执教高二年级的语文。阴差阳错,我考调到行政部门工作。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我的学生开口,当同学们早读的时候,我朝着自己的班级,深情看了几眼,然后红着眼,狠心离开。

我不知道,我该讲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们会不会哭泣。现在想来,我会和他们合影留念吗?我会轻轻地用戒尺打他们一下手心,告诉他们心有所戒,行有所止吗?不,我不知道。

最后一课是终点,也是起点。人的一生,不断在告别,也不断在告别中成长。我们告别老师,告别父母,告别朋友,然后风一程,雨一程,走上另一段人生旅途。为什么最后一课我们总是泪流满面,饱蘸的情愫在一瞬间喷涌?那是因为老师与学生在艰辛的奋斗中彼此陪伴,在时光的馈赠里,彼此照亮和成全!

分别,总是痛苦的,但我希望,痛苦能孕育出珍珠,再见时,我们笑着说一声“你好”!

(该文于2022.06.15刊发《达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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