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清水是我的一个同学，其实我们是在一位书画老师那里学习交流时，才偶尔相识的。对于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我们都乐于以同学相称。

清水的家在农村，弟兄们多，过的并不富裕，他有一个哥哥就当了上门女婿。他和他哥还找过我，让我带着他们到计生部门咨询男到女家落户的优惠政策。我清楚记得，当工作人员问话时，他哥竟木讷地不知该说什么。

从县里的职业中专毕业后，满怀抱负的清水不愿意再回农村，而是只身留在县城闯荡。年青的他爱好书法，并希望借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在城里他参加了一个美术培训班学习书法，并经常拜访一位小有名气的书画老师。那里我也去过，我们就此认识。清水的毛笔字我很少见，但硬笔书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钢笔字端庄、优雅又不乏力度，颇有几分颜体的风范。那一年五四青年节，县里举办书画展，展厅里高高地挂满了装裱一新的字画：花鸟虫鱼、篆隶楷草……然而，在一面墙上，约一人高的地方却贴有几张写有钢笔字的稿纸，见了似曾相识，仔细一看作者便是清水。显然硬笔书法不在参展之列，清水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招儿展现自己。不过因为靠近门口，还真有不少观赏者，清水也算“秀”了一把。

练习书法和自我展现除了支出，并没有给清水带来任何收入，在县城他首先是要生活要消费的。清水也慢慢悟出了“艺术不能当饭吃”的道理，于是自恃有点才华的他决定找份工作。东奔西跑，不久被一家行政单位创办的经贸公司聘用。清水之所以能很快找到单位，我觉得跟他写得一手好字还是有一定关系的。据清水说工作每月六百元的底薪，另有业务提成。我到过清水的工作单位，所谓的经贸公司不过是一间房子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纯粹一个“皮包公司”，实际业务少的可怜。但凭此，清水结识了不少人，并恋上一个理发的女孩。

一次，我正好打算理发，便和清水去了他“对象”的那个理发店。敢情是看在清水的面子上，女孩硬不收我的钱。但女孩一会儿指使清水扫地，一会儿让他端水，忙得他不亦乐乎！女孩还不时和一旁的女友发出嘻嘻的笑声。笑声使我感到二人关系的不妙，果然没有多久，清水十分沮丧地告诉我——他俩“吹”了。真心投入的清水显然是被女孩抛弃的！

不知是失恋受了打击，还是工作上的不顺，清水没有在县城再待下去，打点行装回了农村老家。从此，我们多年没见过面，我也不曾有过他的音讯。

去年秋天，清水突然来县城找到我，想请曾在银行工作的我帮忙贷几万块钱，准备搞池塘养鱼。如今银行放贷都要求抵押，他孓然一身，银行当然不会理会。后来从谈话中，我了解到他这些年去了几趟天津贩卖服装，结果不但赔了本，还搭下两三万元的外债。当然，除了贷款的事情，我们还相互询问了各自的情况。当我问及他的婚姻时，清水似有一肚苦水，说结了婚没多久又离了。姑娘是和自己邻村的，父母包办，压根儿合不来，生活了几个月争吵了几个月。结婚不久父母就和他们分开了家，现在老婆没了，他一个人生活。我顿时惊讶不已，我不知道清水算不算有家？没家，有地方独处，经济自收自支；说有家，一个人能算个家吗？我忽然想起来问：“现在还练习书法吗？”清水一脸麻木地说：“不练了，早没那个心情了。”我想请他写几个字，又一想，还是作罢。

自去年至今，我和清水没有再见过面，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说实在，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并不祈福清水过的有多好，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够有一份练习书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