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早晨，当我上班时，发现了地上另一颗被打碎的鸟蛋，破碎的鸟蛋上面横落着一根树枝，周围也散落着很多小树枝。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了，我也习以为常。自从这两个小家伙在雨棚下出现时，一直在努力地衔小树枝在钢梁上做窝，可惜钢梁太窄，大概只有三四寸宽，小树枝放上以后很快就滑落下来，它们还是一直在努力着。可惜时间不等它们，它们爱情的结晶等不及了，母鸽子可能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直接将两颗鸟蛋下在钢梁上。

那几天，我一直在仔细观察它们，公鸽子还是在努力地衔着树枝，它从钢梁上飞出，落在厂区两边的榆树上，折取干枯的树枝，然后在飞回雨棚。那只母鸽子一直守在钢梁上，这边露个小脑袋，那边露一缕尾羽，被衔回的树枝还是一根一根地往下掉，结果连同它们的蛋一块儿掉了下来，当时我很惊讶，它们可能是真的等不及了，居然在光秃秃的钢梁上下蛋。在以后的两天，母鸽子还是守在那个地方，公鸽子还是努力地衔着树枝，这一回连第二颗鸟蛋也打落了。我想人在夜里需要休息，可能这两只鸟也一样需要休息，也正是在它们酣然入睡的时候，两个圆溜溜的小东西才会被他它们不小心打落下来，这一回它们彻底放弃了这个地方，开始另寻别处安家，不过它们还是在这个雨棚下，只不过是从东边搬到了西边，位置也稍稍的靠里。

     钢构厂的几个车间是连在一起的，前面一个半封闭的车间是生产钢结构的，后面一个半封闭的车间是生产彩钢板的。在两个车间之间架了一个防雨棚，南北通透，这也是个车间，只不过是开放式的，这就是我们的打磨喷漆车间，油漆是有毒的，这事儿大家都明白，只能在外面操作，只是苦了再外面干活的人。为了能更好地采光，雨棚只是薄薄的一层塑料瓦，重量也比较轻，所以上面的钢梁也比较窄，那些钢梁可能就是三角铁拼凑起来的。这两个小东西搬到西边以后，还是一个守在钢梁上，一个继续衔树枝，由于没有了鸟蛋的牵绊，那只母鸽子还会在钢梁上走来走去，辛苦了这么多天，又失去了两个“孩子”，我想它的心里一定很焦虑。好多鸟类一年只孵一次蛋，鸽子是不是这样我不太清楚，既使是能孵两次，它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孕育出两颗成熟的蛋。另外时间是个大问题，这两只鸽子在雨棚下做窝跟在野外没有什么区别，它们下完了蛋还要把下一代孵出来，接着还有沉重而漫长的哺育期在等着它们，总之一句话，在冬天来临时，它们的下一代要长大成鸟，可以独立生活，要不然它们熬不过寒冬。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自从它们搬到西边以后，我在干活之余一直关注着它们。小时候因为顽皮，我也会爬到房檐下或者树上去掏鸟蛋，因为那时候的鸟特别多，大家都不当一回事儿。现在鸟儿明显地少了，能够在雨棚下看到它们已经很难得了，我真的希望它们赶紧把自己的爱巢构筑起来，然后孵出两只毛茸茸的小宝宝，可是事与愿违，又过了十几天，它们的窝还是没有做成，它们付出巨大的辛劳也化为乌有，从我收集的这些树枝判断，足可以垒三个窝，可惜它们的努力都进了垃圾桶。

天气越来越热了，对它们而言不再是时间紧迫，可能是危机四伏，这时它们再孵蛋，成功地养育出后代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它们再次放弃这个从新选择的地方，又回到了东边的那个老地方，就是它们打落两颗鸟蛋的地方。地上又散落了一层树枝，看来它们还是一直在努力，也许现在它们已经放弃了养育后代的计划，正在构筑一个属于它们两个的家，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熬过寒冷的冬天，好为明年哺育下一代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我一直认为它们是鸽子，至于是不是鸽子还真的不好判断，因为我所见到的鸽子大多是圈养的，都住在人们事先为它们筑好的窝里。从它们的个头判断我觉得比鸽子小，只是飞行姿势很像鸽子，和鸽子相同大小的鸟最常见的应该是斑鸠，不过斑鸠会鸣叫，它们两个从来没有叫过，好像连鸽子固有的那种咕咕噜噜的叫声我也没有听见，我由此推测它们可能是野鸽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野鸽子的命运还是很悲哀的，一般家养的鸽子肯定不会做窝，因为有人为它们准备好，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它们两个却要努力地做窝，而且还要时时刻刻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更可悲的是它们居然选择了钢构厂的雨棚下面，那可都是冰冷的铁家伙，在这上面做窝的难度非常大，好处就是一旦做成了可以不必担心风刮雨淋。

也许它们选择这里是无奈之举，如果在树上做窝，周围都是高楼大厦，会让它们又不安全感。这个雨棚比较高，住在上面被人伤害的概率比较小，只是他们忽略了更危险的东西，就是下面的油漆。在我们喷漆的时候，被高压气泵打出来的油漆如同一片黑雾，而且味道特别难闻，吸到嗓子眼里就好像一群蚂蚁在里边爬来爬去。我们都知道这东西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可是这两只鸟不知道，可惜它们还在继续努力地做窝。

它们的两个鸟蛋已经打落了，也不知道它们养育孩子的情景，这里且假设一下，如果那两颗鸟蛋没有打落，它们的窝还没有做成，就在这冰冷的钢梁上孵化。钢梁的散热速度还是很快的，它们的体温可能保证不了把两只小鸟孵出来。如果有幸孵出两只小鸟，在四月份的黑夜，天气还是很凉的，在青海五月下雪也是很平常的事。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两只脆弱的光着屁股的小家伙能在冰凉的钢梁上熬过漫漫长夜。就算它们能活下来，它们毕竟是活的东西，它们肯定会爬来爬去，一旦掉落下来也是必死无疑。在没有鸟巢的情况下怎么说都是危险的。

还有下面的油漆，它们如果长期在这里生活，可能会发生基因变异，或者会孵出缺胳膊少腿，或者长出两个脑袋的小家伙，这对它们的父母来讲就是家里出了怪物，认为它们不是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会离它们而去。到时候这两只小怪物的命运比丑小鸭惨多了，丑小鸭最后变成了白天鹅，它们到最后只能变成两具干尸。只不过这些都是假设，假设的东西好像没有几个能成为现实。这两只野鸽子还在努力地做窝，因为时间已经不再允许它们养育下一代了，我对它们也不再寄予什么希望，只要它们能把窝做好，小两口不会吵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