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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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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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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的册页(组章)

散落的册页(组章)

  新村

峰岭逶迤、群峦叠嶂,百山祖在顶。

云低山高,翠色连绵;巾子峰置左、双苗尖位右。

松涛如浪,深沟险壑,陡峭的崖壁像飘动的旌帆;情不知所起、在心中涌动,

回头是岸?还是海。

浪遏飞舟的一种意象,心生恍惚的联想;那是手搭凉棚的眺望、翻山越岭的迎迓。

你能度我去找寻摇篮木马秋千吗?还有一付襁褓的柔软;让我看看,我流落在此的初心是否和梦中见过的一样无邪。

真想在这波光粼粼里,把自己的身世看清;可该怎样走近,你才能将淙淙流淌的清澈诉与我听。

如何才能感受到你的温情和拥抱?行了一生的距离,止步于百山祖下的新村,我踌躇不前。

是过客?还是归人。在百山祖国家自然保护区、庆元国家森林公园的怀里,巾子峰为我掸去风尘,双苗尖将我捧在手心;

观景总似凭吊,其实,在这里我没有往事可以追忆,可心绪却怎么那样苍然?

这里是我的出生地啊,却又是这般陌生;但被你收藏了的第一声哭、第一声笑,总会在越走越远的地方,纠结成化不开的情肠。

云泉晚钟敲呀敲响在心头,龙凤两桥遮挡住了多少人间风雨?

我肯定,我的父亲母亲、还有童年的姐姐,一定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过,他们都已隐于高大的乔木和密匝的灌木丛背后的更深处;那又是谁紧攥着我的手,牵引着我的内心,千里迢迢从远方赶来?

一条清溪蜿蜒,白毛浮绿水、像丝绸上的织绣,

拭擦去时间的绉纹,沉入水底的叹息更清晰可数。

一声犬吠、乡音飘来,炊烟袅袅,茂林修竹中、一条曲折的路通往起伏忐忑的梦境;这已不是传说中只有"十八寮"的蛮荒山村,而我是晋太元中、那个捕鱼的武陵人吗……

  父亲

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他带着一支采伐队,进驻山高林密的群山腹地;

砍竹伐木,握抢的手挥起了砍刀、扯起了了大锯。

只要一声令下,哪里需要哪安家。一支森工的队伍,在其时仅有18个山寮的山村安营扎寨了多少年?

岭峻山陡、林海茫茫,松明火篾作灯盏,但只要心怀北京,就有无穷的力量!决不会迷失方向;

诛茅为瓦,编竹为篱,舍小家顾大家、吃苦耐劳、甘于付出,只为心中有信仰;

源源不断输出的竹子和木头是祖国建设的脚手架与栋梁,也是那个时代森工人的拼搏和忠诚。

斧声、锯声和着心跳,进度与指标与苍鹰的翅膀齐高;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真情似原木一般朴实,豪迈如大山一样粗犷;

喊山倒的号子在原始森林中回荡,交织成祖国大地社会主义建设的热火朝天。

那是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新中国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国家正面临严重困难的岁月。

千年沉寂的大山,早已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山外;可他年少的女儿却长留在了山里,

像四季的风湿、落下的伤疤,不敢触碰,也不能释怀。但父亲说,他无怨无悔。

我不知道,父亲在浙闽边陲的庆元深山度过了多少年,

但我知道他在这里做出了奉献,获得了荣誉,有过自豪、也留下了悲伤……

  姐姐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有过姐姐的。

但我没有见过,或许见过、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春天在很远的山外;露浓霜重、一声寒号,林深不知处,

没有像一朵花绽放。而是在秋风里、也许在冬雪中,飘零成了枯叶,被苍凉覆盖,被严寒埋没。

这是父母永远的痛、也是世间沉默的殇一一他们从不提起,我从不敢问。

如果她还在,我就能做一个弟弟了,叫她一声姐姐的滋味,我想,一定很美好。

我是在旁人的叙说里,知道曾经徒有虚名的"新村"的,还有昔日那个残酷的、有一个罂粟一样名字的病毒"天花"。

据说,那一天,父亲正带着采伐队进了原始森林的更深处;

据说,那一天,母亲的泪水湿透了通往山外曲折坎坷的羊肠小道,当呜咽换作了嚎啕,小镇医院还在暮色苍茫的更远处;

据说,那是上世纪的1963年、还是1964年;

那一年姐姐才6岁还是7岁、或者8岁。

在一个时代自生自灭,也在一个时代茁壮成长。从圣安德鲁斯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女儿一脸茫然地问:"天花"难道比"新冠"还可怕吗?

我喑然了许久,不知此何作答……

大桦树

像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走进深山的原始森林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当时只有"十八寮"的"新村"的。

拜村口的大桦树为爹娘,我的乳名"桦树根"己少有人叫唤。

在巾子峰的再生林里寻找原生林的色彩,于双苗尖隔岭相望,那棵大桦树还好吗?

把久违的问候藏在心底,我想象从前,母亲是怎样抱着我,把心中的香烛点燃在你撑起的华盖下。

任叶绿叶黄,寄托终于在祈愿的呵护下,与时代一起成长;

浓荫蔽护了岁月,也萌发生长了母亲的顾盼和希望。

原来我是一棵树啊,长在母亲的心头,根扎在大山深处。

出处州、行钱塘、立沪上,一路舒枝展叶,可是你给了我挺拨盎然的模样?

情怯是肯定的,忧伤不可避免;

但我更想告慰你一些什么。而我又能以一些什么告慰你呢?

长路解开徘徊的宿命,在足迹到过的地方永久回忆,

多少不眠的彷徨都始于这里;背叛所有的沉默,于不知不觉中说出一世的依恋,

没有怅然,其实,我早已与那个时代握手言和;愤懑或者憎恨,我选择了原谅,抑或感激。

山风梳理着我的情感,远道丈量着我的历程;

缭绕的岚烟升起,像思绪纺的纱、绵密又轻柔,有母亲的体温,

穿上云裁的衣裳,就柔软了比岩石还硬的心肠。

——如果说我在世上还有什么亲人,那就是你了,大桦树……

(刊《中原散文诗》杂志202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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