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独自莫凭栏。万家灯火可是黑夜高清的封面?千万不要把我阑珊的一页翻开,我怕远在故乡的母亲会为我不眠。
请留下这年尾的悲伤,柔软并非无情的双眼、让我看见冬天的温暖。
感受着一阵阵北风的孤单,我不知道流离的路程有这么长。
谁让我穿过针眼,又把我缝在心上?
戴着花镜引线的身影浮上,温馨,在通红的炭火里、炭火里烤地瓜的香味中弥漫开来,飘飘扬扬的雪花就热的发烫。
无家可归的人推不开一扇虚掩的门;喧闹繁华早已不是从前的童话,在这里,我不能扯开嗓子高喊,只有轻轻地、轻轻地把栏杆拍遍。
在风雪里凋零就是为了在风雪里绽放吗?
如果知道熙攘里风霜更寒,我愿意一辈子在开满紫云英的田野里打滚。
引颈回望的心情,和彼时立在青云岭上的向往多么相似,可姿态已完全异样。
故乡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了,自从断了大雁的翅膀,长空里就只剩下潦草的云烟。
开花的树、结果的藤,还有疯长的草,都在故乡;
我知道,没有一片蓝天有故乡那么蓝,但只有在夜里、我才能梦见,不是没有脚力翻山越岭,我有太多的无以面对不敢说出来。
“走的越远,离的更近。”多么不合逻辑却又是不能改变的注定;你的宽慰,似乎也是我的叹息。
没有被殇情吞噬的,都是醒着的人,模糊的呓语里有迷迭的思想;咀嚼不能消化的疼痛,在这个季节的尽头,我多想做一片黄叶飘落在故乡的怀抱,
可母亲,你描在我心头的最后一片绿叶,总也不落下来……
二
踌躇在岁末的风里,那一趟车能驶向心中的故乡?
情同走失的孩子,我丢了紧攥在手里的地址;其实,我已没有家可以归去。
在车水马龙的大道左顾右瞧、刚学会过斑马线,就已蹉跎了一生。
萍踪无迹,我早已习惯奔波,然而却总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多么愿作一只童年的陀螺在原地旋转,任快乐的鞭打轻轻抽在身上;让少年的铁环、在石子路上滚出哐啷哐啷的笑声……
似徘徊在夜深的黑中,徬徨如绕着转圈的指针,虽没有被寒冷冻僵,但那份孤单与谁言说?
回忆惴惴惊惶的无奈,内疚便汗下遍体鳞伤;愧色比夜色更浓,不知道何时我才能退去这一身缁衣?
雪花一片一片飞来,模糊了邮戳我也知道寄自何方;
青春作伴好还乡?茫茫然一片啊,白头搔更短,山高水远,在沉默中眺望、归途怎么那么长?
像一只纸鸢,是你牵引着我飞过山岗、峡谷,渐飞渐高,令我去感受天空的辽阔、俯看大地的博大;可你一放手,我就失去了方向,跌跌撞撞、于苍茫中随风飘荡。
我不是鹰啊,尽管那是你的希望;你知道的,其实我更愿意做一只你放飞的纸鸢,在你的收放之间,将低迴、高昂、翻滚的快活传递到你的心上。
那根断了的线还牵扯着我的魂魄,我有太多的故事想要告诉你呀,风花雪月曾让我迷失了心窍,浪子归来已无处诉说,但无论流落至那,你肯定都能把我找到;
揣着心中的一盒火柴,把今夜点亮,
在梦里,我等着母亲把我领回家。
三
多想在落日之前赶回家,我已厌倦了无谓的浮华和虚张的坚持,可此刻,却还在一壶浊酒里游移。
倦缩在慌乱的小酒馆,呼啸的高铁一趟趟从心中驰过,咫尺外的月台,比故乡的路还远。
白切记忆中的欢乐与忧伤对坐,将剩余的钱再沽半斤思念,我知道,已不会有人在意我的两手空空。
酒能解忧,可再没有人为我解惑了啊,
在衰老了的时间里,我不知道,故乡还有没有迎接我的人。
北风抖擞在法国梧桐树上摇晃,像摇晃着我光秃秃的内心;我盼望着春天来临,那时候就有多的摇不完的树叶,全无盘根错节的心事。
如果能够,我多么愿意永远做一个学步的婴孩――赤裸在一双慈爱的眼睛之内。
忘了是怎样在陌路越走越远的,转身时已是老迈,颤巍巍的不仅是浸染了风湿的双腿,还有我与异乡格格不入的表情。
又俩身背行李的人急匆匆打包离去,陌生的语言表现出焦急和会心的喜悦;无法猜想,在未来演绎的场景里,我会是一个什么角色?
我羡慕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并祝福他们一路平安。
不是闻风而动,关山无重数,我一直都在内心里辗转、如何抵达故乡的遥远。
我不想在远方虚脱、被风尘淹没;我情愿!回到撒尿和泥的地头接受一场灵魂拷问。
暮色已在酩酊中降临。母亲,你是把我忘了吗?
等待心底的那一声呼唤,什么时候才能响起来?
(刊2022年第1期总第28期《诗意人生》文学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