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片的情感 （组诗）

伦敦眼

落日渐渐收敛了光芒，余晖的倾诉

纷呈在水里，正缓缓流向北海

——它们曾经都是一片片朝霞

像黑比诺红留恋在伦敦的脸颊

伊丽莎白塔的钟声喑哑在黄昏

泰晤士河上的桅杆和帆

成了世纪油画的回忆。千禧轮上鸟瞰

时间的笃鼓正校正旋转的指针

水车悠远的歌谣漫步在阡陌的线谱上

此时，晨曦中的故乡露出金色的脸庞

比梦想更持久的是行走，凭吊星转斗移

距离，是一段水袖的丝绸

街景

像蔷薇花开在天空的枝蔓

悠扬的钟声，溅起鸽子的翅膀

暮色如冠。归于喧嚣的一段平和

能否抵达默告的愿望

思想是被安琪儿牵着的

穹顶的十字架聚焦了灵魂的眼光

安静，伫于足下的匆忙

庄重而虔诚的仪式也可以如此简单

这是另一幅《晚钟》

遥远地敲响在信仰的殿堂

油彩被摧毁、被火焚、被炸塌过的时间

苍茫了的人间岁月

钟声为谁而呜？缅怀和饶恕

黑暗与光明的意义不绝如缕

于教堂外的广场，我看到

伦敦这一刻的谦恭和渴望

夜游

不会因大雾，少了一分对泰晤士河的赞美

奔流不息是一条河的生命

此刻，有《柳林风声》传来

而迷失的伦敦在一艘游船里浮沉

流水是娴静、温柔的。优雅、绅士

如挂钩上的绸帽和伞；抱住我异乡的夜色

我竟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涛声与两岸的灯火是那样熟悉

夜未央。我有足够的耐心

等待被压低了的引擎说出谜底

一只流连的琴键，梦想回到弥撒的教堂

愿在早晨的唱诗里，我能听见你的琴声

在伦敦塔桥上

雪还没落地，就化了

就像桥上从不曾留下脚印

却已走过许多许多的人

可阴冷和湿气在河面的风上飘荡

似附下身段的感慨，在河流之上思考

除了倾听、接纳、拥抱，它别无选择

登上塔顶，风景像一本书翻开在两岸

波浪水草游鱼，写意在高街和威廉王大街之外

宽阔书脊上的字你看不见

这短短的300多公里横贯了数百万年

高光时期奔涌的欲望和意志还在躁动着呢

但此刻，安稳沉静的流淌让人心生喜欢

开片的情感

去国怀乡乡音不改

万里外、咫尺间

哥官汝定钧，带着籍贯和姓氏挤身上前

古朴的愈浑厚了，玲珑的更精致

虽饱经沧桑，却鹤发童颜

“中国人创造了世界上最博大和悠久的文明”

——大英博物馆由衷介绍的第一句话

从发烫的耳麦里传来，五味杂陈

岂能宠辱偕忘

有一种使命叫现身说法

为华夏瓷器专列出一个展馆

我想大英博物馆是矛盾的，或许也未必

曾耿耿于怀，似不可触碰的悲伤

岂不也是另一种荣耀。无论如何

佩服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人的殷情和好客

雨过天青，又一炉窑变在故乡涅槃

别来无恙？一句带着水土和窑火的问候哽在心上

那么多人倾立在龙泉窑鎏金佛龛前

是洗耳恭听？还是洗心革面

雍容端庄的人间，德化瓷釉比牙还白

石榴花缠枝的瓷盘结满樱桃、荔枝，柿子及桃子

斟酒的壶尚留酒香，倒茶的杯还有余温

——不是处身置地难以体味

“家国永安”镌刻在北宋磁州窑一只瓷枕上

身披龙袍的将军罐你在想些什么

选自《2021中国诗歌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