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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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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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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霜说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是的,正如魏文帝曹丕《燕歌行》中所言,深秋时节气温进一步下降,夜间和早晨草叶和木叶上曾经的露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白色的秋霜。

然而,大概是全球变暖的缘故吧,即使在北方,更多的霜是出现在冬日里的。整个晚间未曾飘雪,清晨去田野看时,但见白茫茫而又薄薄的一片,染白了麦田,染白了小路,染白了小路上的枯草,甚至,染白了一只于电线上过夜的不知名的小鸟,让你想到林逋诗句中的“霜禽”二字。即使是野火点燃原上之草后留下的灰烬,也会铺上一层薄薄的霜,黑与白在那里调和得恰到好处。

落霜时节,即使是夜晚,也只是白居易所言的“霜草苍苍”,而他所言的“虫切切”却是难得一见的。一度活跃的虫子们早已匿迹销声,躲在自家的洞穴中等待明年和暖的春风唤出。

这时候,你或许还会想到李白的诗句——“仍为负霜草”,想起作家张晓风《不朽的失眠》中“霜结千草”的文字。

其实,不止是旷野,村落附近或者庭院之中的植物也是有霜降于其上的。《孔雀东南飞》中有云,“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白居易有云,“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苏轼有云,“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更多的霜落在了地上。“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温庭筠的这两句诗总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仿佛那板桥之上踏霜的足印历历在目,仿佛那就是自己于某日清早身后留下的一串串足印。王国维的诗句“满地霜华浓似雪”,同样给人一种如临其境的萧瑟和凄寒。

古代边境地上的霜雪最能渲染一种凄凉之氛围。范仲淹的一句“羌管悠悠霜满地”,征人的戍边之苦就形象地展示了出来。王昌龄写得更见沧桑:“百战苦风尘,十年履霜露。”读之让人不禁为将士们潸然落泪——君不见沙场征战苦?

一直对空中之霜持怀疑态度,觉得这似乎是诗人们的一种幻觉,或者是出于情感表达需要所凭空创造的意象。

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霜是在气温降到霜点以下时,接近地面空气中所含的水汽在地面物体上凝华而成的白色冰晶。所以,霜不可能像雨雪那样,在高空云层中生成然后飘落,如若有霜飞落衣襟,只可能是从树上或着其他建筑物上飘下来的。

这样的例子倒也不少。张若虚说,“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张仲素说,“秋逼暗虫通夕响,征衣未寄莫飞霜”;李商隐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还有触发张晓风做历史猜想的那首张继的《枫桥夜泊》,其诗有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唐诗中有一个颇具情趣的意象——霜钟。李白有言,“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 吕温有言,“天籁疑难辨,霜钟谁可分”; 郑絪有言,“霜钟初应律,寂寂出重林”;陈季卿有言,“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霜钟是结霜之钟,还是霜撞击钟,这同样是一个很有情趣的问题。

对于李白等人笔下的“霜钟”,作家张丽钧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她在美文《来自蝴蝶的一个吻触》中这样写道:“一口钟,兀自悬空,无人来敲,它抱着动听的声响,缄默着走进深秋;夜来,有霜飞至,轻灵的霜针一枚枚投向钟体,它于是忍不住呜响起来,响彻山谷。”这种细腻而灵动的想象画面堪称美极妙极。

自然,以霜为喻体的诗句更是不胜枚举了。于是,有了霜月,李益说,“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有了霜腕,韦庄说,“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有了霜钩,李白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也有了霜发,还是李白说,“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至于霜鬓,更是被用作了固定词语。高适说,“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杜甫说,“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叶梦得说,“霜鬓不辞重插满,他年此会何人忆”……这些,都是基于霜之白色特征而延伸出的诗情意象。

相较于白雪的纷纷扬扬高调出场,我更爱白霜的悄无声息暗中凝结。凝结成一个永恒的意象,或飘飞或覆盖,洁白凄美在千古不朽的诗行中!

                                                                        (本文作者: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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