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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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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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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的动物世界

拂晓的深林,阳光微透,露珠晶莹,带着昨夜宿雨的清新,嗅之沁人心脾。

一条不太隐秘的横枝上,一只褐色的鹪鹩在欢快地鸣唱,昂首而翘尾,一副对生活很是满足的样子。只需林中一枝,筑巢和作唱台就已经足够。鸟声清脆,一道道划破空山的宁寂。

低头看时,一只憨态可掬的偃鼠(即鼹鼠)正在一条小河边饮水。河水清澈,可以看到有银白色的小鱼自在地游动。大概是渴坏了,偃鼠一口气喝了个饱,喝得心满意足,喝得肚皮滚圆滚圆的,像田里成熟的西瓜。走路也不利索了,步姿让你忍俊不禁。

千万不要放肆地笑出声来。不远处,几头麋鹿正在林中悠然地吃草。一身灰褐色的麋鹿是一种怕人的动物,即使它们遇上毛嫱、丽姬那样颜值颇高的女子,即使给它们演奏《九韶》《咸池》之乐,麋鹿也会毫不犹豫地迅疾远去的。所以,最好是隐于树后,用望远镜默默观看。观看这传说中的“四不像”优雅的吃相。不过,切莫怀了光头强的心思,莫把黑色的枪口对准这些可爱的生灵。

真的不能大笑的。你瞧,毛色棕黄、有黑色斑纹的狸(即山猫)和浅棕色的狌(即黄鼠狼)正在捕猎呢!它们放低自己的身体,隐伏于一切可以隐伏的地形中,悄无声息地向着锁定的目标靠近,再靠近,然后突然发力,一阵东奔西跑、忽高忽低的追逐后,猎物被按在了它们的爪下。不过,这一切还要小心避开罗网和捕兽夹才行。

看饱了动物捕猎的精彩演技,还可以去草泽里看那泽雉(即野鸡)的舞步。“饭食诚可贵,安全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身有彩凤双飞翼的泽雉信奉的就是这“两者皆可抛”的价值观。尽管走上十步才能啄到一口食,尽管走上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是没有樊笼、绳索等束缚之物的加身,自是我的一天我做主。不像宋国荆氏地面上的那些猴子,一条拴在木桩上的绳索就绑定了其身不由己的悲惨一生。

一只蜩(即蝉)从你头顶低低地飞过,停在一棵榆树上,然后无所顾忌地放声歌唱。一只学鸠(即斑鸠)飞到一棵檀树上,于浓密的枝叶间做了一位恬淡的隐士。野鸡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动物们都躲到阴凉里休憩。

只有一只螳螂是个例外。不知为何,它把自己空降在一条曲折的小路上。迎面有马车驶来,不知躲避的螳螂舞动其前臂向近身的车轮展示自己祖传的螳螂拳法。幸好,车主人看到了这个不知进退而又勇气可嘉的绿色小生灵。车主人按住螳螂的后颈把它提将起来。被悬在空中的螳螂仍然展示着自己大战车轮时的招式,看样子有些滑稽。车主人凝视了一会,右手轻轻一抛,把螳螂抛到了一片草丛中,然后绝尘而去。

重回深林里午睡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半路上,一阵拨拉声传入你的耳朵。前方不远处,一条即将干涸的车辙中,竟有一只鲋鱼(即鲫鱼)在苦苦挣扎。救急之心不可无,你想起了林中的那条小河,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林中的确是一个清凉的世界。择一片草地坐下,脚边草叶上的蜗牛不经意间闯入了你的视野。猛然想起了什么,从行囊中取出高倍放大镜的你对准了它们的触角细细观察。一只,两只,三只……终是未能寻得两个触角上承载着为争夺地盘而伏尸数万的触蛮二国的那一只。意兴阑珊的你枕一块顽石,披一片鸟声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有一只蝴蝶翩跹而至,在空中时而化作你的模样,时而又恢复了蝴蝶的模样。

午后,动物界的一场小型物理学研讨会吵醒了你。用一只脚跳来跳去的夔(即古代传说中的独脚兽)对脚数是自己百倍的蚿(即多足虫)走路的方式充满了好奇,蚿对没有脚却动作麻利的蛇充满了好奇,而蛇则对呼呼而过的风充满了羡意。你没有参加到研讨之中,但你知道,它们的行走方式都是出自本能。

这让你想起了清晨来深林的路上听到的另一番对话——井底之蛙和东方之鳖的对话。那只自诩为“快乐王子”的青蛙确实有过相当长的一段快乐生活:跃到井栏边练蛙跳,宅在井壁中酣眠,泡在浅水里乘凉,独占一坑之水,俨然一个小小的国王。只是,东海之鳖的一番话让它陷入了迷茫。前者是这样说的,东海之水的宽度远过千里,深度超过千仞,涝而不增,旱而不减,畅游其中才是大快乐。

井底之乐与大海之乐,到底哪一种更快乐呢?这并不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在林中一边散步,一边思索,不知不觉中已是斜晖脉脉。晚上,会有鸱(即猫头鹰)展开翅膀悄无声息地扑向地面,不多时可能还会有鹓鶵(古书中凤凰一类的鸟)飞过。

夜行动物越来越多,叫声越来越密,你挥一挥衣袖,一步步走出了林子,走出了庄周笔下神奇的动物世界。

                   (本文作者: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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