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六瓣的精灵从天国展翅飘落,一首首关于雪花的诗句在心头升起。
“雪向梅花枝上堆”,这是宋代女词人吴淑姬一首《长相思令》中的词句。梅花枝头是雪花最好的安身之处,南国的雪落在梅花上最美,这有唐代诗人卢梅坡的一首《雪梅》诗为证。其诗曰,“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元末画家王冕则在一首《白梅》诗中写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梅雪同林同枝,相映成趣,个中情趣怎一个妙字了得。
尤其是白梅,有着与白雪同样素洁的颜色,竟让人一时间辨认不清了,于是唐人戎昱说“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宋人王安石的嗅觉就灵敏上许多了,“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是小孩子都能随口诵出的名句。相较而言,我更喜欢宋人晁补之的一首咏梅词,“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堪称绝妙!
宋人张炎在一首词牌名为《高阳台》的词中写到,“吹箫踏叶幽寻去,任船依断石,袖里寒云”;明人张岱在其百科全书类著作《夜航船》中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一个是踏叶吹箫,一个是踏雪寻梅,常常在内心比较这两种情境到底哪一种更有画意更具诗情,其实不过是各有其妙罢了。
雪花落,闲池阁。当雪花飘落,你起身出门去倚梅园,把自己的红色剪纸小像挂在梅枝上,然后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轻吟唐人崔道融的梅花诗,“逆风(原诗是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那你就与甄嬛有了几分形似了。
相较于南国的雪,北国的雪则来得更猛烈更豪迈也更壮观许多。诗仙李白说过,“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一代伟人毛泽东说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方水土养一方性情的人,养一方风格的雪。
而且,与南方常把雪与梅花放在一起鉴赏不同,北方的雪则常与梨花相提并论。白雪常被比作白色的梨花。比如唐人岑参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比如同为唐人的杜牧有言,“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同样,也有把梨花比作白雪的。比如唐人李白说,“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比如宋人丘处机说,“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甚至诞生了“梨花雪”一词,比如宋人贺铸的词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清人李渔这样界定二者的关系,他说,“雪为天上之雪,梨花乃人间之雪。”不过,与梅与雪同开不同,这“天上之雪”和“人间之雪”却是无缘同林同枝的,即使拖延症再严重的倒春寒也不能把雪花送上梨花绽放的枝头。我们能轻易地想象出“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诗境,却无法想象“梨花一枝春带雪”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观。李重元、唐寅等人都有“雨打梨花深闭门”的诗词之句,但若把它改为“雪打梨花深闭门”则同样是不知其所云了。
雪花落,落在梅枝上,落在宋词里,落在中国的大地上。此时此刻,赏雪吟诗固不可少,看冬季田野中麦苗“枕着馒头睡”的情景也是别有韵味的。
毕竟,雪花是冬日最好的装扮,我们一直在期盼,期盼有雪飘落的冬天!
(本文作者/张云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