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丢病”

乡村是宁静的，夜晚尤甚；乡村的夜晚是宁静的，冬夜尤甚；乡村的冬夜是宁静的，有月光的乡村冬夜尤甚。

不过，有一天是例外的——正月十二。按照家乡民俗，这一天晚饭后人们是要外出“丢病”的。把病丢在外面，新的一年里就能够远离病痛了。人们在一个大致相同的时间走出家门，原本冷清的街巷很快就变得人头攒动笑声不断。

这一晚的月亮也出来得很早，给力地把清辉铺在街道，朦胧而静美地俯视着芸芸众生。每年的这一天，我照例是要赶回村庄加入到月夜丢病的队伍中去的。与我同行的是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和他们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韶光的重温，而我总觉得还有一种古典诗意在其中，类似古人的秉烛夜游。

七八个人就这样在月光下走着，不知不觉已走出村庄。去村北的田间小路走一圈，这已经成为近几年来的“保留节目”。于我们而言，这里本来就是一处极易触动怀恋情绪的故地，当年捉迷藏、掏鸟窝、粘知了的故事在记忆中仍然有着它们的热度。

月色如水，四野空明，小路清晰，树影婆娑。路的两边是高耸的杨柳，偶尔会有一个甚至两个高低错落的鹊巢穴搭在上面。人来鸟不惊，想必鸟儿此时睡意正酣。就在这样的一棵大树下停步，伸手触摸带着皱褶的树皮，一种安详之意通过掌心传遍周身，仿佛在树上酣眠的不止是鸟儿，还有一颗浸在月光里、暂时“跳出三界外”的心。

静谧，淡远，轻松，舒展。村庄，田野，树木，鸟雀以及行人都接受者月光的照耀与爱抚，岁月在这一晚尽显静好之境。有了这一晚的“月光浴”足以让心灵清爽上好一阵子了。

好处不止于此。一年当中有了这一晚的记忆，梦中还会有一次次地重游，醒来脸庞依旧挂着笑意，于是，新的一天就这样从微笑中开始。

在第N次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后，我终于确信，正月十二的月夜之旅的确有着乡人所说的丢病之意义。丢掉在尘世中浸染的过重的浮躁之气、功利之念和攀比之心，人自然可以更好地保持身心的愉悦和康健。

那一晚，上天给人们开出了一剂心灵药方，月光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

                                                                         （本文作者：张云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