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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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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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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有黄鹂

试想一下,如若古代诗歌中没有了黄鹂的鸣唱,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如果只有高适所言的“门柳萧萧噪暮鸦”, 温庭筠所说的“雁声远过潇湘去”, 秦观所谓的“杜鹃声里斜阳暮”,宋祁所吟的“雀噪门罗晚”,以及辛弃疾所写的“山深闻鹧鸪”,那么,当桃红柳绿的日子来临之时,枝头艳丽的鸟羽到哪里去寻觅,而欢快悦耳的鸟声又靠谁来发出呢?

在中国古典诗歌的源头处,古人就已经注意到黄鹂的高颜值和好声音了。《诗经·豳风·东山》中有云:“仓庚于飞,熠燿其羽。”《诗经·豳风·七月》中有云:“春日载阳,有鸣仓庚。”《诗经·小雅·出车》中有云:“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这仓庚,就是黄鹂,又名黄莺,也称黄鸟。黑枕黄鹂尤为出众,通体黄金色,头枕部有黑纹,嘴是粉红色,两翅为黑色,脚为铅蓝色。即使未曾有幸亲睹,单看描述就已经让人心醉了。更何况,还有婉转动听的叫声,还有温和柔婉的性情。

惊蛰节气的物候有三: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春暖花开日,黄鹂入诗时。多情善感的诗圣杜甫说,“两个黄鹂鸣翠柳”;听到更多鸟声的刘象说,“树树树梢啼晓莺”;一路鸟啼不曾烦的杜牧说,“千里莺啼绿映红”;漫步水边赏春光的赵令畤说,“乱香深里语黄鹂”;黄庭坚笔下的景色更是生机盎然——“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

最爱黄鹂好声音的大概是南朝名士戴墉了吧。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这山水中的清音自然是包括黄鹂的声音的。不求宦途显达却爱山川秀色的戴墉,不为宋武帝刘裕的多次诏聘所动,带上桐琴,带上美酒,在春和景明的日子里漫游于山水之间。路人问他往何方,他就回答说,“往听黄鹂声”。

其实,内心最羡慕的还是元人胡祗遹的春日。“绿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可惜的是,冀中平原上,难得见到黄鹂的倩影,无法享用这清脆动人的晨起铃声。

暮春时节,黄鹂的鸣唱被赋予了更多的恋春之意。又是一年春将暮,徐铉诗云:“重来已见花飘尽,唯有黄莺啭树飞。”见黄鹂飞过蔷薇,黄庭坚词云:“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

春天都去哪儿了?黄鹂自然也不知道,它只知道,继续鸣唱于夏日的枝头。王维诗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贺铸词云:“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阴阴夏木啭黄鹂。”

其实,无论哪个季节的黄鹂,都是好的。黄鹂以其华丽的羽毛使人悦目,以其美妙的歌声送人惬爽,也以其温婉的性情给人慰藉。

戎昱写道,“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晁补之写道,“前岁栽桃,今岁成蹊。更黄鹂、久住相知”;周邦彦则写道,“归未得。黄鹂久住如相识”。无论是归还是不归,黄鹂的叫声总能给羁旅或宦游他乡的游子们带来心灵的抚慰,这是那叫着“不如归去”来挑逗“独在异乡为异客”之人的杜鹃鸟所无法相比的。难怪,柳宗元诗云:“倦闻子规朝暮声,不意忽有黄鹂鸣”。几声黄鹂的鸣唱,让诗人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意料之外的欢喜。

朱淑真诗云:“欲将郁结心头事,付与黄鹂叫几声。”王千秋词云:“拍塞愁怀人不解,只有黄鹂能语。”周晋词云:“昼长无侣,自对黄鹂语。”忧烦之时,黄鹂是极好的倾诉对象,而寂寞之时,黄鹂又是很好的解闷伴侣。而没有黄鹂作伴的日子,无疑是一种人生憾事,张先说道,“可恨黄莺相识晚。望断。湖边亭上不闻声。”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 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曾几的这首《三衢道中》常常让人想起歌手叶凡那首《相思》里的歌词——“最怕你寂寞,最怕你孤单”。在很多诗人的眼中,黄鹂似乎是解人意的。所以,就算是哪天把黄鹂写入情歌,听来也不会有违和之感的。而金昌绪笔下的那位“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的女子,多少是有些偏执和任性了。

陆游诗云:“绿酒可人消永日,黄鹂多事管闲愁。”曹勋诗云:“小轩坐久无余事,喜听黄鹂一两声。”黄鹂总是这般给人一种莫名的愉悦感和亲和力,想来,枝上有黄鹂,听者的心情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文/张云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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