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从南往北,逶迤而来。先到望亭,过浒墅关,渐次有一些支流延伸到古城。流水入姑苏,被记起最多的是三条水道。起首是山塘河,沿途有虎丘和七里山塘;其次上塘河,运河畔是枫桥景区和寒山寺;第三条是胥江,河口三角洲上有一座古驿站——横塘驿站。
江南烟水路上,可能会分别遇见白居易、张继和贺铸。他们是唐宋的诗人,仆仆风尘中来到苏州,有仕途浮沉的无奈,有科举落第的心酸,也有归隐山水的释然。在他们的诗词里,我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运河带来的水汽氤氲的诗意。
白居易苏州一任,在阊门外疏浚河道、兴修水利,引运河水入城,便利水陆交通,造福了一方百姓。一条山塘河,及七里山塘,是这位“姑苏诗太守”留给苏州的最美唐诗。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漂泊的舟子没有方向,那一晚在运河的港湾里暂歇,刚好停在了枫桥边。我不知道那一年蟾宫折桂的学子有哪些,一首《枫桥夜泊》让落第的张继从籍籍无名到千古流芳,运河见证,苏州有幸!
江南好,留恋江南的理由很多,应该会有一首宋词吧,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是我珍藏心底的一首宋词。贺铸晚年退隐苏州城外横塘,常在运河畔走走停停。“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一份丁香似的邂逅,绽放在春意融融的横塘。可能是一个擦肩,一次不经意的回眸,曼妙的身姿、轻盈的步伐,小小地惊艳了横塘。只可惜片刻温存,转瞬只能无奈地目送,渐行渐远。
春水向东,山塘河和上塘河交汇于阊门。运河水带来的不仅是满城活水,画意诗情,还有姑苏繁华。明代唐寅的诗作《阊门即事》写道,“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清代曹公在《红楼梦》开篇里描述姑苏阊门,“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胥江西起胥口,连接太湖、大运河,终点在胥门。胥江是吴国伍子胥主持开挖的运河,年代早于大运河。伍子胥引太湖水入城,是为了更宏伟的阖闾大城,即苏州古城的前身。二千五百年,白发苏州,苏州古城依稀还是当年的样子,当年吴都八门,便包括现在的胥门、阊门、盘门。通过清代徐扬《姑苏繁华图》,可以一睹阊门、胥门等地“商贾辐辏,百货骈阗”的市井风情。
城门洞开,“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是眼底心上熟悉的江南。
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是我们在《平江图》里看到的苏州,也是现在流连在平江路上感受到的苏州。《平江图》是宋代苏州的城市地图,在从前的地图里,依然可以试着找寻来时的路,这是怎样的一种对历史的尊重与传承。二千五百多年来,苏州古城的总体格局没有变,依然原汁原味。苏州也成了大运河沿线唯一以古城概念整体申遗的城市。
蒹葭巷、悬桥巷、大儒巷、胡厢使巷、丁香巷、中张家巷等,是我们可以拐进平江路的一些小巷,也构成了平江历史文化街区。平江路紧挨着平江河,一路走来,一座座小桥,延伸出另外的街巷与河流。每一条路应该有它对应的河,平江历史街区内小巷比河流多,因为一些缘由,一些河流淹没于城市更新的步伐中。我们却依然惦记着它们,寻着《平江图》去还原一些历史上的河流,比如中张家巷河。中张家巷是平江路东面的一条支巷,坐落着苏州评弹博物馆与昆曲博物馆(全晋会馆)。2020年中消失近半个世纪的中张家巷河恢复通水,让那一条小巷不再孤单,也让沿岸的老苏州们找回了儿时的流水乡愁。
绿水人家绕,选一户人家看看吧。园林是旧时人家投在现在的影子。平江历史文化街区东侧,有一座耦园。“耦园住佳偶,城曲筑诗城”,我们冲着沈秉成和严永华爱情来到耦园,却发现三面环水一面临街,好一处世外园林。“东园载酒西园醉”,游览完东、西花园,在耦园北侧的驳岸码头登船,流水连着外城河,继续开启下一段的环古城河水上游。旧时枕河人家,通常家里自带驳岸码头,码头的大小,停泊舟子的多寡、精美程度,体现了主人家的身份、财富与交友。
苏州运河十景,跟古城有关的是枫桥夜泊、平江古巷、虎丘塔、水陆盘门和横塘驿站。苏州古城大运河世界文化遗产相关遗产点,有山塘历史文化街区(含虎丘云岩寺塔),平江历史文化街区(含全晋会馆)。两者互有重叠,串联起的还是那一段段运河水。流水入姑苏,循着一条河,读懂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