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滕建猛的头像

滕建猛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8/14
分享

父与子


生而为人,我们都像一艘小船,在命运中漂泊。当生活狂风暴雨袭击你之时,你求学的地方便是寻找力量的出发点。

兄弟,你在学校吗?我准备带孩子到学校来看看。每每接到这样的电话都会感到格外亲切,就想到一定是沈轲想母校了。“乡愁”是时下最炽烈耀眼的用语,而我却从中读懂了“校愁”的含义。那雪白、圣洁的片片梨花,那清凉、透明的悠悠渠水,那富有灵性的松枝柏枝,那情趣盎然的虫语鸟语,那令人百走不厌的田坎,那大告河畔上婀娜多姿的垂柳,那师生点灯夜读的情境,时常萦绕在眼前,时常响彻在耳畔,时常出现在心中,时常浮现在梦里。沈轲回到松桃,有两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地容去看一看,他的根在那儿;第二件事就是去盘中看一看,他的魂在那儿。是呀,中学是人生成长的黄金期,也是梦想形成的关键期。所遇到的人与事组成大脑中最丰满的记忆,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生活滋润过生命的每一个阶段。

“每当看到有学生因为家庭原因上不了学,心里便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自己艰辛的求学路,或许选择回乡办学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样,我一定要让与我相同出生的孩子不再因为贫穷而限制他们读书的权利”。这是市人大代表沈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一句话,也是他回乡办学的初衷。

一个人因为建造房子而成为建筑师,通过建造学校而成为有教育怀的人,通过做勇敢的事而成为勇敢的人。从这一点来说,沈轲从一个山里娃起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在学有所成之后,立足于省城贵阳,在建筑行业里摸爬滚打,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本来可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却选择回到家乡创建学校,散尽千金只为苗乡学子享有更加优质的教育,做了一件别人不敢尝试的事情,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

孩子,你曾多次问我,为什么想办一所学校?你可能一直不了解我或不理解我,因为我从未如此坦诚地给你讲述我的故事。你们这一代是幸运的一代,从出生至今,不会为吃饭、穿衣、上学而发愁,更不会望“学”兴叹。你在贵阳出生,六个月大和外公外婆一起在清镇居住直到两岁半。这之中爸爸妈妈经常回清镇来看你。你两岁零七个月时,我们接你回贵阳上幼儿园。你上的幼儿园是贵阳市比较好的十三幼,离家500米左右。小学上贵阳市实验小学,离家3公里左右。一至三年级基本都是我接送你,四年级以后早上我送你去,下课了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初中上贵阳一中新世界国际学校,离家10公里左右,你自己住校,周末我和你妈妈轮流接送。高中上的是全省学子向往的贵阳市第一中学,离家8公里左右,周末是我和你妈轮流接送你。仅从这些可说明,你是幸运的,有好的生活,能享受到好的教育。

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忆你从幼儿园到高中的读书求学经历,因为爸爸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拥有你这么好的求学环境,也未拥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甚至说自己“选择求学的权利”都没有。这也是我要与你交流的原因。

我也有快乐的童年。和小伙伴一起玩泥巴、捉蜻蜓、采野菜、捡野果;一起下河游泳、抓小鱼小虾、抓大螃蟹、挖泥鳅;一起砍柴、割草、放羊、放牛。但我的童年也是苦涩的。爷爷走得比较早,丢下我和你奶奶、大伯和二伯。听奶奶说爷爷是帮寨子亲戚搭房子,从屋顶上摔下来,把腰摔断了,因家里没钱医治而卧床不起,在我三岁多时候就走了,以至于现在我对你爷爷的印象一点都没有。

我八岁才上学。我们村小学只有12年级,每个年级有两个班,只有数学和语文两个老师。那间教室是木房子,四面通风,地面是泥巴。课桌椅全部是从自己家里带,高矮不一,参差不齐。最惨的是下雨的时屋顶漏水,地面全是掺了水的泥巴,鞋子湿透就是一整天。三年级以后我们要走10公里左右的山路去读后寨民族小学,一天来回两趟。一年四季这样走。因为太远太辛苦,好多小朋友坚持不下来而辍了学。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上不起学,还有一部分是许多父母认为读书无用而停学。而我坚持了下来。

我是幸运的。虽然家里贫穷,但我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她相信我,并督促我要好好读书、努力读书、拼命读书、坚持读书,一定要争气、一定要通过读书走出去,一定要拿到国家的铁饭碗,最好当个先生(教师)。为她争光,为家争光,为寨里的孩子立个榜样。就是这个淳朴而又简单、执着而又伟大的母亲,硬是陪我创造了许许多多的纪录,趟进了一条不同常规的路,走上了一段不平常的人生历程。永远也忘不了,1996年的8月。我拿到学校录取通知书后的那个星期,把那信封死死地藏在身上,不敢告诉你奶奶,也怕别人知道。因为我算来算去,家里实在拿不出870元的学费。怕她承受不了这种思想负担和精神压力。也不敢告诉龙叔叔,因为那时候他家里也相当困难。人越到关键时候想的就越多,顾虑也越多,思前想后,最后我病倒在茅厕边。当我醒来的时候,床边站满了人,包括你眼里噙着泪水手中紧紧握着装有录取通知书信封的奶奶。最后,是全村人你一角我一块地给我凑了1600多元,排成上百米的长队,送我到寨子外几公里的大山边,目送我下到山底,趟过河,又爬上另座大山,直至消失在茫茫的大山里。我虽不忍回头,但我仍然能看到乡亲们的关爱和祝福、肯定和期盼。那时我就发誓,有生之年,我一定回家乡修一座希望小学,让村里的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让地容越来越多的孩子走出去,让孩子们不因贫穷而辍学流泪!

1600多元,除去从松桃到贵阳的车费和870元的学费,所剩无几,大概是700元左右吧。这就是我在贵州建校四年求学的的家当,因为家里已不太可能给我汇钱了。穷则思变,变则通。这四年里,我在自己寝室里经营过“小卖部”,我做过小推销员,到市西路去批发过笔记本、计算器、笔、书、袜子、洗脸盆等小商品,周末到贵阳周边的学校去卖,赚点生活费。每个假期我到施工工地去做小工,搬砖、抹灰、扛钢筋、运木板,下过30多米深的孔桩去打石头,为每天25元而拼命地干活,为自己的学费而努力。此外我守过学校的阅览室(150/月,我和你妈妈就是在阅览室打工认识的),还帮班主任发过传单等等。四年转瞬即过,还来不及品味,我就毕业了。当时我被分配到松桃县城乡建设局,可以如你奶奶所愿,拿上铁饭碗,成公家的人。但几经考虑,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留在贵阳继续奋斗。

我后来在贵阳的打拼你基本都知道。说这么多,是想让你了解我。是想让你知道,磨难不可怕,只要自己敢于奋斗,坚持不懈,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一路起来,得到帮助太多太多,一定要知恩图报。

沈轲在自己孩子即将高考之时,以写信的方式告诉孩子要勇往直前,每一句话都是带着血泪的,既有艰难的求学之路,又有浓浓的人间真情。可以说,是一个人成长的自传,更是对一个家族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思考。一条河流,必有它的源头。一个人,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管前面有多少激流险滩,都要坚持走下去,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一代人站在另一代人的肩膀上,能够看到更加辽阔的天空,面对星辰大海,会发出不一样的感慨,就像读到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对母校情深的师兄沈轲,带着儿子回到盘中,一个985高校在读的优秀学子,对人总是那么彬彬有礼,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早已突破我们那个时代的身高,从地容到盘信,从盘信到贵阳,从贵阳到北京,父与子进行着知识改变命运的接力赛,也跑出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加速度。站在吴发恩博士题写的校名前,令人心潮涌动,本身名字里带“博”的沈博林,必将成为下一个响当当的博士,不仅仅为了改变个人命运而读书,要为改变更多人的命运而奋斗。恰如不久之前听过名校长龙海平所说的那句话,纵使在佛山闯荡得再久,把外面的学校办得再好,梦里梦见的依然是松桃。

沈轲父子俩在学校足足停留了两个多小时,看他曾经读过书的教室,阅读墙壁上的优秀校友,回忆过去求学的点点滴滴。哪怕就在办公室里休息的短暂时间里,儿子的眼镜的镜架坏了,便帮忙找来胶布固定好,甚至在吃西瓜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涵养,都是令人所佩服的。沈博林胸前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团徽,随时随地敢于亮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对新时代青年的要求。人无法在不具体的国度、族群中生活,存在感就体现在其中,奋斗的目标明确了,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多让孩子回到故乡,让他切身去感受这片土地的艰辛和不易。或许,能够让一个人不断地突破“小我”,慢慢长出“大我”。这让我想起看过的漫画《父与子》,整本漫画没有一句对话,却通俗易懂,把普通民众的生活通过父子间的表露刻画出来,洋溢着暖暖的人情味。父子俩手牵手消失在空中,一个变成了月亮,一个变成了星星。或许,对一个孩子讲再多的道理,都不如带他亲身体验,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在这个世界,生命的代价是时间,我们都会逐渐老去,最终输给时间。过去的那些哭和笑,都会飘走,成为过眼云烟。坚强的活着,历经千锤百炼,终将变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