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和房顶

柳树也好，房子也罢，本是一个整体。但我几乎每天都只能看清楚它们的头部，也就是树梢和房顶，而其它部位看得就不是那么的真切了。因为我每次看它们，都是站在楼上，透过窗户俯视。

树梢和房顶，这不是从平常的高度和角度看到的风景。因为站的高度不同，看的角度不同，柳树和房子在我的眼前呈现的景致也就不同。我每次都不是刻意地去俯视它们，而是由于工作和生活的客观需要，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我在机关办公大楼里上班。大楼共有六层，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办公室较大，约有二十多平米。办公室朝东的一面墙，全是玻璃窗户。平时，窗户都是关着的，被垂下的帘子遮住了，只透出一些亮光。

我的办公桌在窗户的旁边。由于长期与文字打交道，所以我的眼睛很早就近视了。再加上几乎每天用电脑，很容易引起视疲劳。所以，我用电脑一个小时左右，或是看报纸大样一个小时左右，或是写文章一个小时左右，我已习惯地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透过窗户，向远方眺望，不仅缓解一下视疲劳，也让紧张的神经借此机会放松一下。

新鲜的空气从窗外扑面而来，微风轻拂，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朝着窗外，目光向或远或近的地方投去，像开机关枪一般地扫射过去。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一一地呈现在眼前。近处，是一片柳树林，紧挨着柳树林的是树木掩映的农民住宅区。住宅区里的房子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远处，是耸立于天际、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的昆仑山。黛色的昆仑山，影影绰绰，朦朦胧胧，虽然巍峨雄伟，却不能看得真切。但柳树林和农民的住房就在眼皮底下，看得比较清楚。但看得最清楚的，莫过于附近的那些树梢和房顶了。

柳树林生长在办公楼的后院里，紧挨着我的办公室，大多数柳树已有三层楼那么高。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那些柳树，树梢正好与我的鼻尖大致相平。树梢呈散开状，枝枝叶叶，看得分明。一个个树梢紧挨在一起，连成一片，浑然一体。一年四季，树梢随季节不同，景致也各异。夏天，它们像绿色的波浪，在微风中轻轻地荡漾。冬天，它们像连绵起伏的山峦，在灿烂的阳光里默默地沉思。再看远处的那些民居吧，泥巴糊成的房顶一概裸露着。房顶上除了低矮的一两处烟囱，没有什么杂物了，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泛着一点白光。平时，房顶的颜色很单调，谈不上什么景致，看上去，让人感到有些枯燥，索然无味。但有时，也会令我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振。春天，有的房顶上露出一截梨树枝，枝上开满了白色的梨花，远远看去，像裹着的白雪；有的房顶上，杏树偷偷地探出头来，杏花怒放，像天上落下的一片彩霞；有的房顶上，伸出一些桃树枝，树枝从屋子的一侧突然窜出房顶。桃花在树枝上绽放，像燃烧着的一团火焰。此情此景，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的心里就格外激动，“咚咚”地直跳,仿佛春天已走进了我的心房,仿佛房顶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美丽动人起来了。

和田的冬天很少下雪，但今年却是个例外。老天爷格外地关照，一连下了好几天，有一阵子还飘起了鹅毛大雪。雪后天晴，别的地方，积雪很快地融化了，难觅雪的踪影。但农民的房顶上还残留着不少的雪，像一床床棉絮铺在那里，好久都未能融化。看见房顶上的那些残雪，我寻思着，是老天爷又一次格外地眷顾，赐予我一幅美景，送给我一份美好的心情。

清晨，或是黄昏，房顶上炊烟袅袅，便能引起我无限的遐思。虽然我站在楼上，无法看清农民兄弟本人及他们家里的情况，但我能放飞想象的翅膀，猜想他们此刻正在准备一家人的饭菜，享受生活的滋味，享受人间的美好。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温馨和甜蜜。

我家住六楼，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妻子上班的学校。在家里看书、写作、上网，感到视疲劳的时候，我喜欢打开厨房的窗户向外眺望。这时，能清楚地看见学校教学楼的房顶和稍远处的校园。房顶上，除了一面鲜红的国旗在迎风飘扬，什么也没有。国旗本是悬挂在高高的旗杆上，立在校园中。因为我从六楼的窗户俯视它，所以它好像长在了房顶上，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每次看到房顶上那面迎风飘扬的国旗时，我的心里就会涌起激动和自豪。听妻子说，这面国旗是一位支教的老师专门从首都北京带来的，是她亲手挂在旗杆上，将它冉冉地升到天空的。如今，这位老师已经支教期满，返回了北京。她此刻在干什么呢？她是否还惦记着这面国旗呢？她是否还惦记着这里的师生呢？不大的校园里，除了几棵树和一些草坪，空空如也。我每次俯视校园的时候，是在放学以后，或是节假日期间，学生都已放学回家了。但这也能常常勾起我对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

站在楼上看风景，别有一番景致，别有一番情趣，别有一番感悟。“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看敬亭山，敬亭山看李白，相看都不厌。可是，于我而言，相看不厌的，除了树梢，还有房顶，还有校园，还有昆仑山……在向窗外一次次的眺望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悄然逝去。我尽情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在得到片刻小憩的同时，消除了视疲劳，享受着人生的一种快乐。

写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了多年前读到的一首小诗，不由地在心里默默地吟咏起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写于2012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