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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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组合：“曲晓蔓系列”之一】
“新娘不是我”
舒 颖
横川中学的莫城，这回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两年来，他诚惶诚恐地跟着教导处宋主任，搞教研、定方案、抓组织、做培训，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回报就要来了。
就在刚才、要下班的时候，宋主任对他说，主持学校全面工作的皮副校长准备把增设一名教导处副主任的意见上报教育局。宋主任说，“这说明大家对你的肯定是充分的、真实的。”并再三嘱咐他，“可不要四处招摇啊！”
实际上不用宋主任交代，莫城本来就不是那种毛三火四的人。他的教育管理和教学研究，不仅在学校有目共睹，而且还是地区级的优秀班主任和骨干教师。对于这个小县城的普通中学而言，他是完全能够配得上横川中学教导处副主任这个职位的。
第二天上班，莫城的心情大好。他似乎觉得每个老师、每个学生都在笑盈盈地“莫主任”、“莫主任”的和他打招呼，甚至就连教室门洞口平时晃晃荡荡的大铁门，现在看起来都特别规矩特别顺眼。
上午第四节，他所带的班级是化学课。曲晓蔓老师的化学课是所有学科中最令他担心的，几乎每一节的化学课他都要看到她开始上课以后才离开班级。即使这样，也还是发生过一堂课只上到半落儿就来找他告学生状的事。
上课铃声响过，曲老师还没来，莫城让学生们自己先看书预习。
曲老师来了，却远远地站在教室门口，只送过来一句甜甜的声音：“莫老师，你来一下！”
曲晓蔓告诉他，她要去她大姐夫家有点私事儿，这节课上不了了，求他给看一下。
望着曲晓蔓渐渐离去的浅棕色高跟鞋和扭动的腰肢，莫城轻轻地摇了摇头。回头看那帮可怜的学生，大部分都在认真的看书；只有几个调皮的正在看他俩的热闹，发现他转身，也是马上低头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
曲晓蔓的大姐夫，是县里分管教育的连副县长。有人说曲晓蔓能当上教研组长，学校领导看的也是连副县长的面子。莫城是不相信的，因为他在全县教育工作大会上，不止一次的聆听过连副县长的讲话。连副县长在他心中的形象，绝非一般的官僚可比。
期中考试过后，有一天，宋主任和莫城一起研究质量分析会的事，宋主任对学年的化学成绩不满意，问莫城这个学年组长有办法没有。
学校都没有办法，莫城能有什么办法？化学是学校的薄弱学科，已经被多少次考试和学生、家长的反映所证明，这在横川中学也不是什么秘密。
宋主任主持的期中考试分析会开的很成功，唯一让莫城不满意的地方，是宋主任的学科质量分析。因为他对化学学科存在的问题，根本就只字未提。莫城问他的时候，宋主任淡淡的说，“还是从班主任方面想想办法吧。”
寒风乍起的时候，一条重大消息在校园里传播：“曲晓蔓老师关于教育管理的论文在省厅的《教育通讯》上发表了！”
发表论文，还真就不是普通老师能够做到的。所以就有嗅觉敏感的老师在私底下议论，“看来明年的职称晋级，非曲晓蔓莫属了。”
曲晓蔓当然也是春风得意。她特意摆了一大桌，招待学校的领导以及各位组长，身兼学年和学科两个组长的莫城，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曲晓蔓对大家的招待很热情，不仅菜品上档次，陪酒的规格也相当高——是市里主管教育的连副县长。
酒席间很温馨。唯一悄悄发生转圜的是：本来酒席的主题是曲晓蔓感谢领导和同事们对她多年来的关照，慢慢的却变成了领导和老师们感谢连副县长多年对横川中学的关照了。
连副县长平易近人。学校领导不说，他几乎和每位老师都碰了杯，还都和蔼地交谈询问几句，鼓励大家多为本县的教育腾飞做贡献。
一天，宋主任和莫城正在题库中调取期末考试的试题，皮副校长来了。他带来了一套仿真题，说是费了好大的周折从省城弄来的。皮副校长让宋主任和莫城商量一下，看看这套题可否采用为横川中学期末考试题。
皮副校长走后，宋主任和莫城认真研究了这套试题，感觉题型和难易度都还可以。存在的问题是，开放性试题占比要稍大一些，因为教导处的教学安排是，上学期的教学重点是打好基础，开放性综合要到春季开学以后。
但莫城和宋主任一致认为这并不是问题，相反正可以摸摸学生这方面的底子如何。即使成绩真的有所降低，也可以让师生保持清醒的头脑。
因为有了现成试题，全校的期末考试就提前了两天。考试、评卷、汇总、分析，马不停蹄。
各项数据汇总以后，就可以召开质量分析会了。按照惯例，期末的质量分析会，也是横川中学一个学期的总结大会，学校的党政领导是要全员参加的。
时间定在星期五下午。
当莫城和宋主任带着一大摞材料到达会场时，会议就要开始了。让莫城疑惑的是，教育党委的何副书记也来参加会议了。
皮副校长看到宋主任和莫城到了会场，就宣布会议开始。莫城感到皮副校长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并且眼神还有些飘忽不定。
“会议第一项，请何书记宣读教育党委文件。”
何副书记轻轻的咳了一下，抬起他那黑黢黢的四方大脸环视一下会场，开始讲话。讲话先是一个长长的套话，然后才是主要内容：“……鉴于曲晓蔓同志杰出的教育科研能力，在广泛征求群众意见的基础上，经教育党委研究决定：任命曲晓蔓同志为横川中学教导处副主任，除协助宋天泽同志做好教导处常规工作以外，主要负责学校教育科研工作。大家鼓掌！”
莫城的耳朵轰轰作响，对周围的掌声亦或是讲话声已分辨不清，“曲晓蔓”、“曲晓蔓”三个字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
隐隐的，他还听见皮副校长在说，“曲晓蔓老师——不，是曲晓蔓主任所交学生，在本次期末考试的开放性试题测试方面，表现特别优秀。曲主任是我校实施素质教育的楷模。希望曲主任在教导处的领导岗位上，为推进我校的素质教育做出更大贡献。”
但这些话莫城也只是听见了而已，并没有在大脑产生什么反应。
整个寒假莫城都处于极度的颓废之中，“新娘不是我”、“怎么新娘会不是我？”这个疑问一直在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宋主任的多次宽慰、皮校长的两次鼓励，在这句“新娘不是我”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新学期开学前，又有传言说学校的领导班子要变动，版本有三四种。
“不外乎就两个词：‘调入’和‘调出’呗，都与我毛关系都没有。”
莫城这样安慰自己。
但他的预测只对了前半句，“调入”和“调出”。莫城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自作聪明，又一次让他眼镜大跌。横川中学的这次人事变动，让莫城教导处副主任的美梦，就像肥皂泡一样彻底破灭，同时还带着一声响亮的“啪”！
人事变动是这样的：皮副校长转正，宋主任调到兄弟学校升任副校长，曲晓蔓接掌了宋天泽的教导处工作；调入常务副校长李仕胥。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曲晓蔓这个为莫城所不齿的、连班主任都没当过的问题学科老师，实现了两级连跳！她接掌了教导处的全部权利，已经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横川中学的一名重要领导成员。
莫城的那“一杯羹”，再也不可能分到了。
两年的时间里，他只是在原地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儿”。现在，他又重新回到了起点：担任教学和学科的两个组长。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得太快。我现在才似乎清楚，什么才是未来。”
走出教室的时候，莫城心里这样想着。身后门洞的两扇大铁门，在冷风的推动下，“咣当”一声拼在了一起，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回环的余地。
“耗子一窝都是喂猫的货，那么多组长有什么用？”
于是莫城请辞组长职务。
学校呢，为了几个月后的统考和社会反响，当然不会准。
安慰也还是有的：一是为莫城报请了县级的模范工作者，二是皮校长又偷偷告诉他，“听说教育局正筹备在全县各个学校成立政教处。”
莫城听到这个消息时惨然一笑，暗想：“到手的山鸡都飞了，现在又给挂了个胡萝卜。我可不是那头蠢驴！”
【小说组合：“曲晓蔓系列”之二】
“你不是她的对手”
舒 颖
其实宋天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横川中学教导主任本来当得好好的，怎么一夜间就成了山明中学的副校长。
天大的馅饼天上来！
但他还是得把横川中学的事捋一捋。
在横川中学，大家都知道宋天泽是一个好人。宋天泽人长得帅气，笑意也总是挂在脸上，对每个人都恭敬有加。除了人缘好之外，宋天泽处事方法也非常高明。他把这个方法归结为八个字：“努力工作，广结善缘”。
说出来你也别不信，这种方法还真就是屡试不爽。他参加工作后的入党、晋职、提干，都是因为这种方法一蹴而就。
因为他有实践这种方法的条件——妻子经营着一家还不算太小的店铺。
宋天泽和皮副校长，都是老校长一手提拔的。因为宋天泽的能力不是特别突出，所以在重用排序方面，要排在小他几岁的皮副校长后面。
宋天泽对莫城的判断和老校长吻合，他俩都认为莫城是将来教导处主任的合适人选。因为莫城是一个“老学究”型的教师，虽然有点儿“愚”，但教导处主任这个岗位也正应该是这种类型的人。
那天，皮副校长代表学校向教育局正式提出为教导处配备一名副主任的时候，宋天泽是在场的。皮副校长的那句“我们的干部已经成熟”，宋天泽能十分肯定的认为就是指的莫城，他觉得自己两年来费尽心思让莫城提前介入教导处的工作这一举动，是明智的。
期中考试质量分析会召开的前一天，曲晓蔓来找宋天泽，她为化学学科所存在的问题寻找了很多的客观理由，也表示了自己今后在主观上也一定努力解决所有问题。宋天泽认为曲晓蔓的表态很难得，就暂时放了她一马。
至于曲晓蔓能发表论文，宋天泽是不相信的，并且他也能猜到这事是教育党委的何副书记所为。因为何副书记曾经也向他透露过，他有一个大学同学是省厅《教育通讯》的负责人。宋天泽也想过通过何副书记花点钱买个论文发表，那样可以壮大自己的声威，但因一直忙于教导处的事务而未能如愿。
宋天泽开始也和其他老师一样，认为曲晓蔓发表论文，不过是为晋升职称所做的准备而已。
何副书记原来是教育局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就在他前途一片大好之时，却出现了一个意外：一次下乡听课，他在夜半时分误入了一个女教师的宿舍。教育局在经过“缜密的调查”后，确认“误入”属实，就将其“调离副局长岗位”，同时又将那个女教师调入县城的一所小学，风波也就平息了。
宋天泽知道这个处理结果时，摇摇头，微微笑了一笑。
他虽然耻于和这样的人为伍，但工作上终究还是要有往来。
这天，他有事要找何副书记。敲开办公室的门，竟然发现曲晓蔓也在，并且从二人的脸上还能多少看出一些不自然。宋天泽先是一愣，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继而他又宽慰自己：大白天的，就算是自己想多了吧。
宋天泽和曲晓蔓的关系不远也不近，因为他们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宋天泽肯于工作、肯于拉关系，但是关系网却是稀松平常；曲晓蔓呢，漂亮又肯于打扮、甜甜的嘴巴又细于攻心，经常是事半功倍。宋天泽对曲晓蔓有男人那种普遍的“吃不着鱼却嫌鱼腥”的心态；曲晓蔓对宋天泽则是用之则如珍馐、弃之则如敝屣。
这不，曲晓蔓又来找他了。
“哎哟，我的宋大主任，星期天也不搁家陪陪嫂子，晚上还想不想上床了！”
宋天泽正低头在办公室抄写一个记录，见曲晓蔓来了，赶忙起身让座。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的大主任啊，没事还不能找你了？陪陪你还不够格吗！”
宋天泽知道，曲晓蔓就是认准了男人都是偷腥的猫，才使她语言中的味道越来越浓。他打心眼里鄙视这种人，他觉得学校毕竟是一个特殊的大众场所，这样的女人不适合教师的岗位。
但是他也知道，现实中，这样的女人却是社会上的宠儿。
宋天泽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不说他也就不再问。
曲晓蔓先是感谢宋天泽在质量分析会上放她一马，又说这段时间自己动了多少脑筋、付了多少辛苦，“你看我的眼角都出皱纹了，你一点都不心疼！”
宋天泽心里想着“想心疼也轮不到我呀”，可面上却只是笑了笑，他心里盘算着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哪些事可以答应，哪些事不能答应。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可不能让她给‘绕’迷糊了！”
曲晓蔓又谈起了她的论文，说她写作时费了多少多少劲儿，熬了多少多少夜，读了多少多少书。又告诉他论文中哪个事例是哪个班的，哪个人物的原型是谁谁谁，等等。
“其实我找你还真就是没什么事儿，你看看把你吓的。”她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对着宋天泽灿然一笑，“教导处的活儿是全校最辛苦的，你看能有谁稀罕这个活啊！上挤下压还得罪人，只有你能这么老黄牛似的，没节没假没天没日。”接着她又来了一句没正形的，“我是心疼你才来看你的，想请你吃点饭儿，可你还不领情！”
吃饭宋天泽是不会去的，况且曲晓蔓应该也就是说说而已。
望着曲晓蔓远去的背影，宋天泽心里犯了嘀咕：“她这又是哪一出啊！”
直到曲晓蔓的任命公布以后，宋天泽这才明白，原来曲晓蔓这是来给他打一个——预、防、针。
宋天泽自嘲地笑了笑，“莫城兄弟，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你可莫要怪我啊。但是我要实话告诉你：你还真就不是她的对手！”
宋天泽走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前程的吉凶祸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心提携的莫城，将要在那无边的苦海里一个人苦苦挣扎了……
“但愿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你不会沉没……”
想到这些的时候，莫城那勤勉、无助、绝望、凄凉的神情一下浮现在他的脑海。宋天泽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眼角，有泪珠滚出。
他无可奈何的——
摇了摇头。
【小小说组合：“曲晓蔓系列”之三】
皮副校长那点事
舒 颖
皮副校长望了望台下乌泱乌泱的一大片师生，坐在了主席台正中间的座位。
秋季开学典礼，是横川中学每年最重大的“秀”。此时的皮副校长，虽然从组织程序上还嵌着一个“副”字，但已经能名正言顺地行使校长的权利了。
他是一个工作能力、为人处事等全都顶呱呱的人，用老校长的话说是“难得一遇的人才”。因为有了老校长多年的提携，皮副校长几年来顺风顺水，眼看就要卸掉校长前面的这个“副”字了。
老校长打算由皮副校长接他的班，这在横川中学尽人皆知。可令人想不到的是，老校长退职以后，皮副校长并没有如期转正。这就好像足球的一个精彩的长传，运球也相当给力，但最终球就是没有进网。
这在横川中学是一个谜——就是皮副校长自己也不知道谜底。
这个谜底只有老校长和教育局长知道。
学校里有一个项目是皮副校长负责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老校长发现他和教育局一位领导在一笔施工经费上做了手脚：那笔款项不是直接进的施工方账户，而是从一个未知名的个人账户分为三笔“挤”出来的。虽然结果没有问题，工程也顺利验收，但这奇怪的资金流转方式引起了老校长的警觉。
“挪用！”
老校长知道，社会的不良风气，正疯狂的和他、不，是和我们的组织争夺皮副校长这个“人才”。在这个争夺战中，双方都会用尽全力，但最终靠向哪一方，还是取决于皮副校长自己。
老校长对皮副校长培养多年，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他一想到那些曾经的努力要付之东流，自己就于心不甘。
还有，老校长也渐渐发现，皮副校长越来越多的开始表现出自以为是的倾向，他对工作中持不同意见的人也越来越介意。如果一个“一把手”在自己的权利范围内还要主动树敌，不能团结全校的各种积极因素共同前进，那后果真的让人担忧！
因此，在教育党委向老校长这个党委委员，征求皮副校长的校长任命意见的时候，老校长的态度是矛盾的：他舍不得这个“人才”，又放不下他的担忧。
于是他就想出这么一个“打草惊蛇”策略，以期留下“治病救人”的余地。
他的意见得到了尊重。因为现任的教育党委书记兼局长，也曾是他的下属。
这些事情皮副校长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他能机敏的察觉到，阻力一定是出在教育局。
他把所有可能与这个问题沾边的人都在头脑里“筛”了一遍，到了，也没能找出那一个或是几个和自己有“私人恩怨”的人。
——这就是“问题官员”们共同的思维模式：问题都在别人那里，从不在自己身上作检讨。
皮副校长也是一样，他并没有去领悟组织的良苦用心而“自省”，相反却沿着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了。
“正面出击不能取胜，那咱就来个侧面迂回！”
聪明的皮副校长要改变战略战术了。
一想到又要准备期中考试，曲晓蔓就烦的不行。她对自己所从事的化学教学兴味索然，那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每一分钟都那么难挨，每一节课都让自己愁肠百转、心力交瘁。
星期天的晚上，曲晓蔓带着两瓶名酒，来到了皮副校长的家。
她向皮副校长汇报了自己工作中的苦闷，她想请他给自己调换一个合适的工作。
皮副校长连日来，只想着自己没有转正的心事儿，一心想找出谁是“狙击”自己的“敌人”。而对于曲晓蔓所提的要求，这个主持工作的皮副校长，却没有一点儿心情。
他叹了一口气，很随意的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苦闷：“人人都有难唱的曲啊！你看看我，现在也是被吊在半空，半人半鬼的。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把心放进肚子里啊。”
同病相怜的人相遇，话语自然也就投机。唠着、唠着，一个大胆而又可行的方案出现在他们二人的面前。
这个方案就是：曲晓蔓负责找她大姐夫连副县长为皮副校长转正，皮副校长则想办法把曲晓蔓调整到教导处。首先脱离教学一线，时机成熟再提拔为副主任。
各得其所、两全其美！
影响横川中学未来很多年的这么一个丑恶计划，就在这不经意之间，悄然成形！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当个教导处主任、副主任的，还够料。”
曲晓蔓走后，皮副校长这样想着。
这个天天把“事业”挂在嘴边的人，现在为了他自己的那点“事业”，铤而走险了……
天气渐渐凉了，冷风不时的刮着教室年久失修的窗户，“咣当咣当”的响。那窗户似乎也要把人们对它轻蔑已久的感情发泄出来，严重时还要摔出一块玻璃，用“哗啦哗啦”的响声气急败坏地表达出对自己所处境遇的愤愤不平。
一天，何副书记给皮副校长打来电话，说是教育党委想给横川中学教导处配备一个负责科研的副主任，问皮副校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要是一般领导突然间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先思考一下，或者说校班子会研究一下。但皮副校长是什么人呐，脑瓜反应快着呢。
他马上联想到曲晓蔓发表论文的事，立即回答道：“有啊有啊！我们的曲晓蔓同志刚刚发表了科研论文，在学校引起了很大反响，她应该是很合适的人选。”
皮副校长稍作停顿，“还有我们已培养多年的莫城同志也是不错的人选，我曾经向组织上推荐过他。但是要从科研的角度来说，个人觉得还是曲晓蔓更合适一些。”
何副书记打着官腔，哈哈一笑：“横川中学人才济济、人才济济，这都是你皮校长治校有方啊！”
放下电话的皮副校长，脑门儿沁出了汗珠。虽然他内心并没有把何副书记放在眼里，但他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有些人，“做糖不甜做醋酸哪！”
说实在话，皮肤校长是考虑过把曲晓蔓调整到教导处。但是他觉得提拔她为教导处副主任，还好像欠点火候。
思虑良久，他觉得为了履行自己和曲晓蔓的那个约定，还要抓住时机再添一把火。
他和省城一个在中学负责业务的同学联系，说是想借鉴一下他们的期末考试题。
那个同学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说现在各科试题还没准备齐全。
皮副校长笑着说，“那你就先把化学试题给我传来，咱们学化学的，不就这点儿念想吗！”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能想到，试题到了之后，皮副校长进行了认真的研究，然后又给曲晓蔓做了认真的辅导。
可以预见，有了皮副校长这个点石成金之笔，曲晓蔓的考试成绩一定是出奇地理想。
事情至此，横川中学一名新的教导处副主任，就呼之欲出了。
寒假里的一天，横川中学教导处副主任曲晓蔓告诉皮副校长，说他转正的事儿已经办妥，然后询问自己这个副主任是否也能一起转正。
皮副校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为了把事情砸实，也为了畅通连副县长这个渠道，他拍着胸脯向这个美女做了保证。
宋天泽的教导主任干得好好的，拿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提拔；但是这个人太认真，放到学校领导班子里他又有些不爽。
“天无绝人之路！”为难之际，机会来了。那天局长电话里说，准备把教育局计财科长李仕胥调给横川中学做常务副校长，同时还希望横川中学也能输出一个领导。
正在为宋天泽绞尽脑汁的皮副校长，立即向局长推荐了他。
于是宋天泽怀着对皮副校长十二万分的感激，到山明中学做副校长去了。
春季开学的时候，皮副校长和曲晓蔓都如愿以偿，罪恶的交易在阳光下堂而皇之的如期完成。
但可怜的是皮副校长挂在嘴上的那个“事业”——
三年后，在全市中学统一评比中，横川中学成了一滩“烂泥”……
又过了两年，皮副校长眼见这滩“烂泥”无从收拾，自己在领导和群众中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于是早早的“退岗还员”，到外地陪读去了。
【小说组合：“曲晓蔓系列”之四】
“那次我可没逼你”
舒 颖
美女曲晓蔓打小就是一个不想吃苦的人，每周的十几节课，已经让她烦躁的不行。
那天她求皮副校长给自己调换一下工作，却意外的让她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贪婪欲望。她后悔自己有连副县长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是想着往前抢，却还要一门心思的委曲求全呢！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她为自己能找出这么恰当的一句名言而沾沾自喜，她觉得自己的身价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原先那种周而复始的暗无天日，现在一下子全都要柳暗花明了。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绝处逢生！
“我曲晓蔓也要有自己的价值。”
一天在上班的路上，她意外的遇见了教育党委的何副书记。何副书记很关切的询问她工作的情形，末了何副书记拍着胸脯说：
“有什么事儿找我！特别是发个论文啥的，我有个同学在省厅管这个事儿。”
曲晓蔓的论文能发表，确实要得益于何副书记的帮忙。
何副书记先是联系到那个负责《教育通讯》的同学，再找枪手写好了论文。一切准备停当，然后约曲晓蔓说，自己找了一个安静而又隐秘的地方，一起去把论文修改成曲晓蔓所在的横川中学的内容。
他们约在了一家背街、条件又比较好的旅馆。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北方的秋天，炎热早早的就停止了的漫步，安静的小城弥漫着一丝清冷。
斜阳惨淡，云慵树懒。
何副书记已经把论文打印两份。两个人一边看一边改，最后完美的换上了横川中学的标识、穿上了横川中学的漂亮外衣。
“论文是穿上了衣服好，美人可是得脱了衣服才好呐。”
对于何副书记的这个要求，曲晓蔓早已心知肚明，“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但是，她看上了何副书记手中的权力，并不代表也能心甘情愿与之共枕。她望着旅店房间里司空见惯的暧昧，抱着一丝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侥幸，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是带着钱来的。”
何副书记用他男人的那种勇武，把曲晓蔓的那一点点侥幸，挤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角落。
……
望着心满意足喘着粗气的何副书记，曲晓蔓恨恨的想：“猪一样的东西，也配白白的占我便宜。我还得再榨出他几滴油来！”
于是她俯下身子将何副书记搂在怀里，嗲声嗲气的说：“你现在是享受够了，可是人家还在那里受苦受难呢。我没有出头之日，你还能舒服到哪儿去！”
“论文给你写了、马上也就给你发了，一分钱也不收你的，……，你够便宜的了！”
“皮校长说让我到教导处当干事，可是我想当主任。我不想让人呼来唤去的。你这么挺实的男人，还不给我弄点实实在在的事儿！”
“这个——”何副书记缓了一口气儿，“这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
曲晓蔓要的，前半句就够了，不要“但是”。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还有我大姐夫呢。还能能少了你的便宜？”
论文发表了，教导主任宋天泽那里也打了预防针。曲晓蔓的事情，办得顺风顺水。
皮副校长为了让她名正言顺进教导处，还特意对她的期末复习内容进行了专项辅导。
水到渠成。
曲晓蔓如愿地坐上了横川中学教导处副主任的位置。
可是已经尝到了甜头的曲晓蔓，绝不会在这条路上浅尝辄止，她对前面那更大的诱惑，充满着渴望。
这天，曲晓蔓精心打扮了一番，直接来到连副县长的办公室。
连副县长正在看一份文件，见到小姨子来了，一愣。
曲晓蔓有备而来，自然也就开门见山。
她先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单位工作的情况，继而提出了自己做教导主任的想法。
连副县长一口拒绝：
“这不行！哪有这样的事啊？
“你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你连班主任都没当过，做个副主任都勉为其难；还想掌管整个教导处？
“不可思议！”
曲晓蔓淡淡一笑：“我还是叫你连副县长吧，就不叫姐夫了。实际上我的事不劳连副县长操心。我今天来，是让你帮忙做另外一件事。
“我们学校的皮校长虽然已经主持全面工作，但还没有在组织上转正。这对整个横川中学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大家都知道，皮校长是我们的老校长多年培养的接班人，现在条件也已经完全成熟。如果姐夫能帮皮校长了却这桩心事儿，我的事情自然也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连副县长听明白了，他这个小姨子是来搞利益交换的！他这才觉得自己平时还真是小看了她。
他抬起头，直盯盯的望了曲晓蔓足有半分钟，叹了一口气，半带嘲讽地说：
“道行很深啊！计划得也挺周密。但是你这样做，让我这个主管全县教育工作的副县长，情何以堪啊！”
曲晓蔓嫣然一笑，也学着连副县长的样子，直盯盯看了他几秒，细柔甜美的语调中带着一些要挟：
“可是那次你酒喝多了以后，我可没逼你……，你知道……”
连副县长的脸，一下子扭曲的非常难看。他自己内心深处懊悔至极的那块伤疤，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在结痂。可现在，忽然之间，又要被人无情地翻看，并且还凶狠狠的掀开了那块痂！
一瞬间，鲜血淋漓……
“你滚吧、滚吧，”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可别再来恶心我了。”
“一失足成……，……！”
连副县长的办公室，传来了一声低沉而又无奈的哀鸣：
“噢呜……”
他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后来，他知道了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曾经夜半“误入”女教师宿舍的何副书记，于是就寻了他一个“挪用党费”的罪名，将其开除了公职，以解心头之恨。
但他没去动弹那个皮校长。
他那个被揭开的痂，太疼了。
几年后，曲晓蔓被借调到了别的单位。一次下乡，酒驾肇事，香消玉殒。
但横川中学，却从此一蹶不振。
新任横川中学校长宋天泽坐在校长室里，要见的第一个人是常务副校长李仕胥。在“窝案”频发的这些年，李仕胥为横川中学把守住了财务关。
和李仕胥谈完话，宋天泽说想见一见五年前那个曾经的教导处副主任人选——莫城。
“还是暂时不见为好吧。”李仕胥叹了一口气，“他因为顶风补课，还收了补课费，受到了党内处理。目前还在处理期。
“他已经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了。经常醉醺醺的进课堂，还当着学生面抽烟，教案不写课也不背。学校几次想将他调离教学一线，但是没有哪个部门愿意接收他。”
宋天泽听了这些，心有点难受：
“他到底还是沉没了……”
他起身，望着窗外。
远处的街道车水马龙，地处闹市的横川中学不可能躲过这世间的纷扰。他无奈的收回目光，映入眼帘的是窗台上的一盆君子兰。这盆皮校长留下的君子兰，应该也曾有过烂漫的花期；可是现在，它已经完全凋敝，无以拯救了。
“有时，你错过的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你也许，就错过了永恒……”
宋天泽自言自语。
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也不知道这话谁才能够听懂。
——系列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