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茂清
时间像流水,无情地冲逝了我的中学时光。每一次回家我都要去看看阔别已久的母校——黄土中学。如今的中学已撒并,学校也不复存在,校舍成了普通民房。站在学校旁边的山脊上,看着昔日的母校,伤感油然而生,默默流泪,却怎么也流不尽我的思念。
三十年前,我如愿以偿来到了这里读书。学校坐落在碳山脚下峡谷里,上有叫花洞,下有爱情堡,风景独好,十一间教室并排成一条长龙。男女宿舍,在教室顶楼,高度不足两米,没有床,清一色在木楼板上打地铺。
每天早晨起床,就到厨房边的水池随便捧口水在脸上抹几把,算是洗脸了。学校操场后面是茂密的森林,树木参天,空气清新,鸟雀争鸣,长尾巴的松鼠上蹿下跳,惹得晨练的我们驻足仰望良久。
那时,条件差,我们的嘴格外馋。早上空着肚子上课,熬到中午,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家焦急地盼望着放学的铃声。学生厨房小,只蒸饭,不煮菜。中午的下课铃一响,几百人蜂拥向学生厨房,厨房的窗口堵得水泄不通。厨房内,每个班的饭盒堆成整整齐齐的一码,饭盒上用小刀刻着或用油漆写着名字。各班生活委员两只手各挽一根湿帕子,举着滚烫的饭盒,从左手到右手,又从右手到左手,换来换去,一边高喊名字,一边从窗口递出饭盒。厨房外面的学生踮着脚跟,伸长脖子挤成一团。有的学生浑水摸鱼,端着别人的饭盒就跑,有的学生饭盒被挤掉在地上,热气腾腾的饭撒了一地。顿时,喊叫声、哭闹声混成一片。
下午放学吃完饭,我们各自拿着课本,沿着后山长满野草的小路边走边读,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的一片庄稼地,贼溜溜的眼睛不时四顾着。读书是假,想寻觅野食是真,不管地里是玉米、红薯、萝卜还是土豆,只要四下无人,我们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目标,拾柴烧火是常事,不管是生吃的还是烧熟的,立马狼吞虎咽。光溜溜的玉米棒、红薯皮和萝卜叶会同烧尽的草木灰埋进泥土里,以免被主人觉察后挨骂,也为下次继续“作案”打埋伏。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们才擦干净嘴巴溜进教室。
那时,老师很敬业,学习抓得紧。每周一节的音乐课和体育课,都成为我们特别的期待。美术课就靠我们自由发挥了,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因为美术老师由主科老师兼任,他对美术也是猫吃团鱼找不到头,体育课一般都是自由组合几个球队轮流在泥土操场厮杀,没有套路,但很快乐。由于没有实验室,物理、化学课,我们没有做过实验,实验器材是从课本上认识的,我们只需牢牢记住,不需怀疑,也不需验证结果。
每天的晚自习都有老师辅导。学校没有通电,教室里有一盏煤气灯,亮得像一团模糊的火球,时不时需要人工加压打气。一旦熄灭了,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嘘声,我们忙划燃火柴,点亮早已准备好的煤油灯继续学习。
我们寝室有三十多个男生,平坦宽敞的地铺是打闹的理想场所。背着老师,大家野性十足,不停地嚎叫、抓扯、摔跤、打斗,有的床单被撕破,有的额头被撞青,闹得乌烟瘴气。睡觉铃响了,大家各自钻进被窝。意犹未尽,也会叽叽咕咕地摆龙门阵。到了冬天,寒风肆虐,我们冻得牙齿磕得山响,几个要好的同学索性合铺而睡,抱团取暖。
令人心悸的是夜晚上厕所。厕所在一楼,离教室300米远,是用石头和泥巴混合砌成的。深夜下楼,四下黑黢黢的,楼道、校园都没有灯,山坡上常会传来尖利鸟叫,有胆小的同学被吓得尿在裤子里。多数情况是天亮后,每根柱子下面都是湿漉漉的,散发出一股熏人的臊味。
周末回家,还要用罐头瓶准备下周的辣椒酱、辣椒丝、糟辣椒、辣椒豆等。家里如果杀年猪了,也掺些腊肉。不过,菜太香了也不是好事,常常一个星期没完,瓶子就见底儿了。
弹指一挥间,昔日风华正茂的同学如今已两鬓斑白,时光匆匆流走,但三十年前的一幕幕在我们的脑海里依然那么清晰。想当初,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在一起度过了最纯洁、最真诚、最天真无邪的美好时光。我们多么想来一次再聚首,畅谈三十年前的校园轶事,三十年后的感慨,三十年来的工作生活,三十年来的人生历程,我们多么想再回到三十年前的中学时代。
三十年风霜雪雨的洗涤与沧桑岁月的磨砺,使我们更深地体会到,同学的情最真,同学的意最浓,同学的爱最无私。三十年来,我们聚少离多,但是,无私的师生情和诚挚的同学谊,恰如陈年老酒,历久弥香,彼此的思念和相聚的期盼,始终是深藏心底的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