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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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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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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余良虎散文谈及其他

 方英文

至少有十年时间了,我在外面很少参加这类活动。我嫌浪费时间,没意思。一个作家写出一本书,召开一个研讨会,但是参加的作家却并不多,主要是评论家。评论家高谈阔论一通,与真正的创作有啥意义?我看没啥意义。他既不生孩子,又不怀孩子,但他却辅导别人如何怀孩子生孩子,这就很滑稽,没有说服力的。所以你按照评论家说的那一套去写,写成功的概率太低,几乎没有。评论家的主要职责不是辅导,而是独到的诠释与深刻的理解,目的是引导读者,扩展作品本身可能潜藏的非凡意义。

开研讨会的主要意义或者说根本目的,是制造一个新闻,为媒体宣传报道提供一个由头:有位作家出了一本书,请了一帮评论家或者名流,大家说那本书如何如何好。仅此而已。真正对创作有影响的,就是按照钱锺书说的探讨学问的法子,三五个趣味相投的,有几把刷子的知己朋友,在河边树下,诸如农家乐之类的地方,信口闲聊;或者茶馆里麻将桌上,偶尔说的那么一两名话,可能对你最有启发。正规场合正儿八经说的话,脑子紧张严肃,总要反复考虑如何说得不伤人面子。结果对于听者来讲,基本就没啥子用处了。

我本身是镇安人,所以刚才杨逍主席介绍我说是省上著名作家,我感到脸烧,惭愧,因为在座的好多都是朋友,知根知底的。像良虎他们年轻些的,我接触少。他的博客我去过,头像是戴了一个帽子,好像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地方拍照的,看不清啥模样。但我知道他是刘建中的妻弟。他曾给我发过一个帖子,请我给他的新书写个序。我回复说我对你不是太了解,建议刘建中写序比较合适。我和建中、少鸿都是西北大学同学。他两个同年,都比我小一岁,却先考上大学。这说明我比他两个笨。建中的妻子余良秀,所以我每次经过镇安县城时,在余良秀家里吃过很多次饭。良虎给我说的时候,我就在回忆,多少年前在良秀家吃饭时,应该有一个小娃晃来晃去的嘛!但就是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良虎说,他曾报考乡文化专干,考试时我给他监考。因为我坐在他跟前,导致他紧张,没考上。所以我更加惭愧。也怪你自己,说不定你大胆照抄,我假装没看见呢。

在座的喜爱文学写作的朋友,基本都是八小时之外写作。前两天,《当代陕西》主编问我要去一本书。随后发来短信,说我的书写得很有意思,很是夸奖。我告诉她说,不是我写的有意思,是因为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天天开会,天天学文件,那个东西学腻了,没意思。所以说有意思和没意思是相对而言的。但人家感觉真正有意思的,是如何治理国家(的文章)。就像是吃饭样的,你说鲍鱼好吃,天天给你上鲍鱼就觉得乏味了。给你上一桌农家乐来,就显得非常好。我们的文学应该像农家乐一样,八小时以外的,不能在会议上讲的,不能在主席台上讲的,却是人性很需要的,这才是文学要表现的。一阴一阳为之道,互补的意思。

良虎的这本书大部分篇目我都看了,是一部充满深情的散文集。主要写了三种情:一个是乡情;一个是亲情;一个是友情。这是我个人的看法。他写乡情,写他成长的背景,写我们镇安的风俗习惯、某些人物,读起来就像品尝我们故乡的茶叶、板栗、核桃,地方风味很浓厚。二是写亲情,也有好多篇。给我影响最深的是《那一夜,父亲踏雪上路》,写的是他父亲。父亲住院回来,他在学校。父亲把他叫出来,给了他一个馒头,印象深。尤其是在老人最后走的时候,在床上,外面下着雪,他和父亲睡在一起。当他醒来时,父亲已经过世了。读到这个地方我有些流泪,也许是我母亲去年刚过世,引起我的共鸣吧。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可以探讨,因为他写到结尾的时候,有些内疚和忏悔,就是应该让父亲给他说两句话,再把他送走。我觉得应该从老人的角度想。文章写道父亲不想影响我,不想把我撞醒,要叫我好好休息,因为儿子照顾父亲实在太累了。良虎写得很内疚,很歉疚。但我觉得这是个大孝子,没啥歉疚的,因为他实实在在地为父亲送了终啊!好多人养了很多很有用的儿子,临终时却没有一个儿子在跟前。真正的孝子就是老人临终的那一刻,跟老人在一块。这实际上是一个很悲伤、很美好的告别。

我想起了在我的院子附近的家属楼里,有一对夫妇,养的一儿一女都很杰出,一个在英国留学,一个在美国留学。后来他们都留在那两个国家当专家教授了,过年也没法回来。另外一个邻居也养了两个娃,不是很成器的,打打闹闹的,一个从事饭馆里收地沟油谋生,也做些没名堂的事;另一个收破烂。这个家里一两个月要吵一回架,但是吵罢,很快就又好了,一家人出出进进的很是亲热。我得出一个结论,做父母的,你到底是望子成龙、远走高飞好呢,还是不成所谓的龙,是条小虫子,天天在身边好?这里面有着很复杂的东西,不是能简单地说得清的。每个人都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又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人生的最悲哀处。

书里还有一篇《托运一颗心》,写送他姐到飞机场的事。他姐临走的时候亲人们给了一些土特产,光托运费就是1600元,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值几个钱。他姐说,这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这是一种亲情,托运的是亲人们的一颗心。书中写了不少友情。里面有写少鸿的、写建中的,好多人我都认识的。这些日常交往,真情真挚。从这些作品看,良虎是一个很爽快的人,很真情的人,不矫柔做作,文笔也很简洁,也很生动,特别朴实,没有架子。好的文章就是很家常。有一句话说:真僧只说家常话。真正的高僧大道,他跟老农种庄稼一样,他们只说很朴素的话,一点也不艰涩的。朴素固然是一种美,但不能因此就说高深不好。有些时候,需要表面上的朴素,才能把生活中比较深的东西揭示出来。

从良虎的作品看,他比较爱读书。有一篇《文人与酒的关系》,旁征博引,从魏晋一直说下来,便是证明。把这本书从第一篇看到最后,可以看出余良虎的个人自传。如果组织部要考察他升官的话,我看不必要另外鉴定什么的,通读这本《心灵在纸上行走》好了。组织部考察的话(组织部的官员在这儿,别介意),他拿出来的鉴定是干巴巴的,材料一大摞,但你依然弄不清这个人究竟怎样。这就是政治和文学的区别。我们看电视,看报纸,介绍一个新任领导,全部是履历表,哪一年到哪一年当啥,要不加一个括弧,副省级。诸如此类,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但是文学作品不一样了,文学作品能让你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与体温。其实考察一个人怎么样,和他出一次差,或者打一次麻将,就知道了——麻将反映一个人的气度与品格呵。

几天前,西安市曲江开发区组织了一次重走老子出关路活动。他们邀请我去了。当年老子进入关中,这条路3000多里吧。我记了一篇日记,是这样说的:人到五十岁后,眼睛老花了,阅读量大为减少了,于是知识补充就跟不上了。怎么办?你得想办法。既然所有的书都是人们观察生活得来的,那我们就直接去观察生活。所有的人都是书,所有的自然都是书。老子写《道德经》的时候,往往通过观察一株小草的兴衰,来揭示出人类社会的规律。他的《道德经》上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所谓天之道,损有余,就是水涨到一定高度,就不能再涨了,因为它超越了自然法则。最新的科技测量,喜马拉雅山不是继续长高,而是慢慢地矮了。因为它突破了极限,物极必反。人类社会不一样,人类社会就是让穷人更穷,让富人更富。这些是在2500年前就出现的问题。《圣经》里面也讲: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就是著名的,所谓马太效应。老子的智慧,一部分是读书的,一部分是读自然的。建议镇安的朋友,多读书,多观察自然。还有一个是互相要赞美、欣赏对方。我不断反复说我的一篇文章《吹捧使人进步》。当领导的也要这样,你老是对部下说他干得不好,他下次就不好好给你干。要表扬他的长处,把他的长处不断表扬。我先谈到这,下来想起来再插话……

 

(注:本文根据方英文先生在余良虎散文集《心灵在纸上行走》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限于篇幅长,作者作了删改方英文: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落红》《后花园》《群山绝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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