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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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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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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角落的人影


 

 

 

清田提电话,刚想拨那个号码,便又挂了下去。他借昏暗的月光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点上。屋里灰漆漆,只有月光照在地板和床榻的光。

 

从外边马路上望进来,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靠在窗边。这也只是因为那一点火星才能依稀辨认出来。屋里没有一点声响,清田望着空空荡荡的马路,几盏路灯还亮着,刚下过雨的地上有几个水坑明恍恍的倒影使他着迷。

 

他想,已经快两点了,也许晴美早在梦乡了。如果现在这个时候打过去,晴美一定会一跳,而且他们不是约定不联系了吗。已经有半年不联系了吧,清田盘算着从去年情人节最后一次约会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也许她早忘了我吧。

 

清田苦笑了一下,猛得吸了一口烟,闭上了疲倦的眼睛。他那样站着的样子很滑稽,他在脑子里想象这么一副图景:一个人深夜还没睡,在一个孤独的城市的一个孤独的旅店里傻乎乎的站着。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史诗里的英雄或悲壮的殉道者。不管是什么,他只感觉身体很凉,有种说不出的高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就这样站了很久。他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是因为感到脚有些麻了才发现自己还站着。他睁开眼睛时头一阵昏眩,好象脑充血。平常在夏天,有时早晨突然醒来时会有这种情况。他身子有点虚弱,医生也告戒他要多休息,平常有空也可以适量做些运动,但不要太多。事实上,他在这些年因为药物已经把他的病情压了下来,他差不多快忘了自己的病。其实他不在乎这病,他觉得自己从没生过病,他以前的快乐都是因为他已经成了一个正常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是个病人,因为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他都和一个正常人没有差别。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在那事上还挺行的,虽然比常人多花点体力,但他完全吃得消。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点了,他想发笑,就这么一站就一个多钟头过去了。不过他丝毫没有惊讶,他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也从不惊讶。他知道他就是那么个人,凡事都看得开。在他得知生病后,他更看得开了。什么别人看起来事关重大的事,在他眼中也只当是等闲事。

 

对于晴美的离开,清田并没有怨言。他原本就料到这事会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一直相信晴美不是爱慕虚荣的不懂事的女孩,可对自己的疾病,任何人都难以接受吧。所以,他并没责怪她的意思,一点都没。但是毕竟两人多年的感情,被一句“不好意思,我得了某某疾病”而打败,让清田多少有些懊恼,甚至因此而产生了报复的情绪。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他回忆当时提出分手时,晴美面部的细微表情,他想要分辨出这个女人是否真的那么决绝。可他一点都回忆不起,除了晴美止不住从眼眶流出的眼泪,和止不住的啜泣声,他真的什么都回忆不起来。至少他知道,在得知他病情的一个月内,这女人还悉心照顾他,并不是如那种世故的女人一样,一开始就狠心抛弃了他。

 

清田的目光有些迷离,泪水悄悄盈满了眼眶。他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差点吓了自己一跳。他打开台灯,平抚下内心的躁动。月亮定格在城市的上空,从反射他虚像的玻璃窗格望出去,正好覆盖了他半个身体。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流失。烟灰缸里的烟头越来越多。安眠药和阿司匹林都放在床头柜的台灯边上,随手可以取到的位置。他躺下床,看着空中漂浮的烟雾,仿佛慢慢聚集成晴美的面容——那面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又变成恶魔……在梦中,清田回忆起所有愉快的经历从与晴美相识,到相知,直到相爱的整个过程,如幻灯片一样走马灯似的旋转开来……

 

     第二天,清洁工在旅店床上发现已僵直的清田,亮着的台灯,还有散落在床上和地上的安眠药片,以及只剩下几片的安眠药瓶。很快,接警赶到的身穿制服的人开始巡场现场,从这个男人的旅行包里发现一本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几十封并未寄出的情书,以及一些捆绑用的绳索和粉末状氰化物。

 

令警察感到困惑的是,既然这人要自杀,为何还要带上类似作案的工具,更令人不解的是,既然这人最终自杀了,为何不选择快捷的剧毒氰化物,而要选择令人缓慢失去意识的安眠药。而那么《失乐园》又是否代表什么呢,能提供怎样的线索?一帮人相互探视着,没人可以清楚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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