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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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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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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狼人劫持的那晚

又一个暗喻。

一个接一个,从崩裂开皂泡的发丝散发出翻滚的气息。吹着口哨,背对山崖。将两个猎物合二为一,在圆月的绛红色的帷幕下,舞台剧正将展开。没有任何构思的行动,仅仅任由咖啡的暗香堵塞住鼻孔,管道,和通向地下的诡秘隧道。那里是荒芜一片,黯淡无光。

我早说,上帝会执着我的手,编写只属于他的戏剧。

悲伤从几个世纪前就随大洪水淹没的王朝一起覆灭。一切都被覆灭。你说,你是宇宙的囚徒,从亿万年前被放逐而流浪。艰难地爱上人类,爱上人类的女孩,从爱中学习生存。食肉的本能随着扩张的瞳孔落在一个女人生上。她披着薄薄的长纱裙,在银月催生的肃杀的冷风中熠熠生辉。

也许,生存是一门隐蔽自我的艺术。剧作家需要想象一万个场景,给肉食动物准备充足的材料,还要在不够温暖的冬季给自己泡上一杯烫手的拿铁,自斟自饮。仍由思绪从充满童心的剧场,转换至血流成河的战场,把寂寞的青春,奉献给略微跑调的男高音参演的歌剧。

你高唱着:“月下的野兽,半人半狼,在那高高的岩头咆哮,等待着唯一爱我的情人。人类的情人——同在这个囚徒之星,却享乐于男欢女爱的坏女孩!要献给你象征我力量的狼嚎,也要狠狠地撕咬你白色的肉体,直到将那片乳白的山丘,染满夕阳的霞红。”

追逐,欢快,在旷野的肃穆的月下犯罪。如诗意涌动的热血灼烧着狼人脆弱地神经。是不是可以找个女人欢快?从头到脚,用利爪去爱抚一个与我同样寂寞的女人。撕破她华丽的衣着,刺破皮肤,悄然掏出她新鲜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她的肝和肺,挖出肠道,搅断或撕裂开,用她的鲜血祭奠圣洁的月圆之夜。然后,挑选还算牢固的骨头,去结扎成风铃玩偶,挂在光秃的枝丫上。这样,每当遥望月亮的时候,嗜血的冲动就能稍许平静,如同喝了一半的冷却的咖啡。

在你的,或我的生命中,等待或许意味永恒。死亡是永恒的,生命也是永恒的。哲学家把苍老的命题,捏成一个个废弃的纸团扔进废纸篓。他们智慧有限,生命更有限,所以不得不用余生伤感自己的柔弱。被遗忘的模样,投影在阴暗的地下隧道的污水河上。你我,和他不得不抉择,如何释放快速产生,也瞬间消灭的痛感。通常,刻画一个罪恶的形象,然后通过罪恶而毁灭他是合适的选择。你说,在那些荒废的岁月里,你曾掉落在一片浩瀚无边的海洋中那个绝迹人烟的孤岛。四周海水日复一日潮汐潮涨,升起的太阳并不产生温暖。你说,那是个冰冷的时代,除了漫天的海水,还是漫天的海水。唯有月亮降临人间的一刻,你才有了述说悲伤的勇气。

“等等吧,人类会觉醒的,即便仇恨还填塞着他们身上每一处毛孔。”

“等待吗?可我等待太久了。”

女人求着情,半裸的身躯匍匐在狼人的脚下。替谁求情?——人类吗,还是你自己?

“难道你不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当仇恨和愤怒充塞这个星球的时候,那就是毁灭的时节!你,我,还有无数你我,会被洪水席卷,被烈焰吞噬,还有——狼人的首领会组织猎杀军团,对人类赶尽杀绝。”

舞台上那个凶恶的男人,穿着狼皮的道具,獠牙发出锃锃寒光。远光灯打在女人身上,照射出不像从月亮上可能发出的强光。声光,道具,舞台,消退的海水,拨浪鼓那不平衡的打击节奏,还有头脑空虚的观众。一场愚蠢的戏!你咆哮着,把你所有的愤怒都施暴在这个女人身上。劫持只有一个夜晚,那是要换半个世纪的欢乐的夜晚。你知道,错过了今晚,舞台就会落幕,女人也会好端端躺在别人的床上。

你我他,是一种转换——性情的变态。可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在劫持或被劫持的过程中,牺牲是难免的。那种转换,是角色走向爱情的过度。甘愿将肉体奉献给一个,在舞台上同甘共苦的人。那个人柔情,善良,表演的渴望如熊熊烈火,燃烧在整个用生命祭奠的舞台上。用生命去祭奠舞台,或者将用生命去祭奠,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是否也同样爱我。

或许,戏剧潜藏着这样一种隐喻,即便对虚幻的角色双方的爱的转换。譬如说,狼人对猎物的爱,是用血来祭奠圆月。而舞台下的他,用生命祭奠表演。台上的双方交融成伪装成仇恨的爱——以彼此伤害的形式,来完成爱的祭奠。

你高喊:“大地啊,你满目疮痍!人生啊,你充满苦难!我拯救不了你们,所以才选择毁灭。救赎者的罪过不在见死不救,而是无力再爱……你看那山村,里面有对农夫农妇,他们生养了我,最后还不是选择背叛。你看那山头,有我的同胞兄弟,他们在等待一个信号,那轮天边的圆月,就高挂在弑杀的午夜……”

“可是,即便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无权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她如此纤弱,身上的纤袍也早已堕落。她的病躯,也有圣洁的一面,她的泪水中,也翻滚着与你同样高贵的灵魂!”

“如果人类都像你一样,那或许还有生的机会。可是,你得明白,并不是我挑起了战争,而是你们的族类以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毁灭或者是一种机会,这样才能收割更有价值的灵魂!所以……我不得不杀你……即便我发现已深深爱上你。”

来复枪的列队已经出动,巡山的号角从山坡爬山了山岗。女人的父亲举起利斧,劈开烦人的荆棘和野草,他闪烁的眸子里泛着悲伤,焦躁,也泛着无比忿恨地杀意。在这个广大的迷宫里,狼嚎一浪高过一浪。人类的英雄们,如同傻子般盲蹿。月亮泛着冷光,夜莺仍在歌唱。

“快快,要么结束我的性命,要么被人类逮捕。我不可能对你产生任何爱情,那是犯罪,也是侮辱。或者,从我胯下夺取你想要的东西,从我的病躯挖走你想要的器官,除此之外,你休想玷污我的灵魂!”

是啊!暗喻,一个接一个,如潮水汹涌。恶搞的作家对着时钟玩起了拖延战术。如何结束这场闹剧?这是个问题。不过已不重要,他已完成了诺言。正如当年他在小说中所写:“我有时也想创作剧本,一出没人看得懂的肥皂剧。最后的台词是:用什么来把你击溃呢?不管怎样安排剧情,只要最后能用到这句话,什么都值了。有些人骂我,抗议我,诽谤我,甚至打我,我都忍下了。为了什么?有句话说 ,叫十年磨一剑。你将会看到,我的色情书目中最有价值的一本。我不理会海边的叫人耳鸣的嘈杂声有多烦人,我再也不理会这类烦人的噪声。迟早有一天,我要用上这句台词。就在这本书,最后的扉页上写上:用什么把你击溃呢?”

小说并没有出版,也不知何时才会出版。事实上,狼人并不知道这部伟大的戏剧,能否有终结的那刻。面对荷枪实弹的叫嚣着人类,他从骨子里感到悲哀。这部色情而悲伤的戏剧是那样荒诞,就像乳房和月亮一样荒诞。他朦胧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出永不完结的戏剧。可是,无论如何,一幕,还是两幕,观众需要休息,就在戏剧场次停顿的间歇。

狼人大笑着,抱起了胯下的女人。他异常柔情地说出最后的台词:“如果可能,你愿意和我共赴黄泉吗?”女人没有回答。

狼人用背脊挡住了所有的子弹,就这样支撑了一个小时。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人的咆哮终被淹没在一团枪声中。失血的身体,急速流失了氧气。午夜十二点,就在时钟快要敲响丧钟的那刻,你的躯体因承受不了困倦而倒下。诶,用什么才能把你击溃呢?那些因落幕而嘈杂的人烟中会不会站出一位勇士,向你致敬。会不会有人,看懂你的爱情,以及你对舞台的热爱。

诶,即使如金刚一般的躯体,也是敌不过人类的子弹的。鲜血流淌出来,洒着月的光辉。

爱就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婴孩,眼睁睁看着时间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舞台剧终要落幕,人生也终要清醒,然而狼人的血还没凉透,那个祭奠爱的仪式也没完成。再过一千年,你还是要从祭奠亡灵的森森墓堆里爬出来,用你未完成的遗志去劫持一个女人,并告诉他世界的真理,以及你有多么地爱她。可是,你并不能爱她。她是人类的孩子,她早已怀上了名为“仇恨”的胎儿。

无情的戏子被裹上衣料,走到化妆间,用眉笔和粉底重新描摹了被泪水打散的妆容。她想,也许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因爱而哭泣。而狼人呢,他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带着角色所残留的情绪,没有向剧组人员寒暄废话,只是脱掉了道具服装,便径直走出了剧场。

他想,是啊,子弹可以夺走你的生命,却也抵不过轮回。再那个千年后的月圆之夜,你会再生,你金刚不坏的躯体重又长出来。那时,人类如果还是这样,你必然还会化身屠夫,用你天生利爪去抓破人类丑陋的嘴脸,挖出他们的心脏,挖出肝和肺,用他们无耻地鲜血去完成那场早该完成的仪式。是啊!今天落幕了又如何?明天的演出还会继续。

诶,咖啡还有吗?剧作家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想要从中再倒出哪怕一滴也好。烟缸里像刚刚核爆过,倒落的墓碑横七竖八,七颠八倒。他在心里咒骂着:混蛋,你这烦人的东西,用什么把你击溃呢?

2018.10.7于凌晨一时完稿于采荷租房 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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