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佟宝川的头像

佟宝川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7/15
分享

远去了,水湾那片光腚男孩的风景

形容与某人的交情深厚,经常会听到这么说“我和他从小光着腚一块长大的”,可谓一句话到家。其实,与我从小光腚长大的,一帮一伙的,还真没细数过。现在想来,我的童年似乎全在夏天度过的,在夏天的水湾度过的,在水湾中与那帮光腚子小伙伴们度过的。

水湾里的水是丰盛的,因为有黄河滩每年的伏汛或秋汛保障“供给”;水湾的水是干净的,因为那个年代没有一点污染。在我一生的记忆里,水湾游泳的快活是最深刻的。

到底我这个小光腚多大跟着大光腚子们下水湾洗澡的呢?现在已记不清了。只知小学二年级时,中午放学回家,也不放过午饭后的时间,与小同学们跑到水湾,脱光衣服跳下去“扑通”一阵子,游两圈凉快凉快,再上来去上学。

一丝不挂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有啥害羞的?天地万物说到底,都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有巴儿无巴儿,反正缺一班儿不成世界。其实,不少年轻的妈妈、姐姐们,就在湾崖水边,挥动着棒槌,有说有笑地洗衣服。当她们看到自己的儿子或弟弟光着腚,在水湾跳下爬上、跑来跑去的时候,脸上便荡起幸福的笑容,那可是他们家“站着尿尿”的、未来传宗接代的“根”啊!

那时的我们,光腚光惯了,根本不知裤头儿是何物?夏天差不多就那么一条不长不短的大锅煮蓝或煮青的粗布裤子,穿上后裤腰左右一搭,向下一搓,无须系腰带,便牢牢紧在腰上。

学校老师一向是禁止学生去水湾洗澡的。往往下午上课前,老师让班上的男生们伸出胳膊,然后叫自己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一下,只要出现一道白杠儿,那就一准是下过水、洗过澡。这时,你只管伸手老老实实接受戒尺的体罚。

尽管学校的禁令时紧时松,起码能让家长重视、孩子们明白,水湾洗澡马虎不得!我在上学前刚下湾洗澡时,就淹着一回,是长我一岁的伙伴民哥,发现后几把游过去,将我从深水域的一侧拽过来的。

对这种情况,往往回到家中不敢告诉家里大人,害怕受到训斥,害怕再不让去水湾洗澡。大人们早就嘱咐,年龄小就不要去深水域游,等长大点水性好了再去。我们一向是很听话的,在自己扑腾着学游泳的浅水里,更多的是观看那些大孩子在深水域仰泳、扎猛子、翻跟头等戏水表演。更有水性好且调皮的愣小子,干脆爬上湾崖边那挨着的几棵大柳树,脚踩探进去的树坎,喊个一、二、三一齐往下跳。每至此时,我总是把心提到嗓子眼,直等“扑通”一声湾内砸出高高的水花,人再从水下冒出头来,才把心放下。

危险的发生往往在游泳半会半不会的时候,在浅水与深水接茬的地方,总愿壮壮胆子往深水域伸一点,来检验自己游水的能力。无论怎么危险,在我经历的记忆中,没有一个孩子因此而出事儿。倒是一个个泥鳅似的,练就出一身游泳的本领。

第一个摆脱光腚子的是我,大概上三年级时,一次,父亲从省城回来,给我买来一条蓝色游泳裤头,是一边两排风眼,一根带子管松紧的那种。当我在大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脱掉裤子露出崭新的裤头,没等扎进水其耀眼度,已引起一片哗然!

很快游到对面的湾崖,人们迫不及待爬上去,光腚子们一个个水漓啦啦靠过来,围观欣赏,羡慕不已。一时间看得我好不自在。

问题来了,小伙伴们,一个是家里没钱买,一个是有钱买不到。当第二次下湾,大家盼望再次欣赏我那漂亮裤头时,我却又光腚下水了。

“你为啥不穿新买的裤头?”伙伴们一边游水一边问我。

“穿上皱巴的慌,不得劲,扔了!”我说。

其实,别看都是光腚子孩子,头脑一点不差,都明白我的脾气性格:有本事爬上大柳树跳水,扎猛子,翻跟头!穿件人家买不起或买不到的时髦裤头显摆啥?上哪门子酸。

后来,母亲干脆把我的一条破裤子,剪去两条裤腿,成为我一条满意的游泳裤头。谁知,这独出心裁的创意,竟被不少光腚男孩的母亲们效仿。

小学四年级毕业后,我先是完小后又初中,去水湾的次数减少了。一致慢慢脱离开了小伙伴们。

八十年代初,我招工进入省某冶金企业。第一次去职工澡堂洗澡,因穿着裤头下池子,引来众多异样的目光!一位师傅悄悄告诉我:“澡堂洗澡都是光着身子的。”好像是说我这个乡下来的,“土”到闹出了笑话。这有啥稀奇的?进澡堂哪个规定不叫穿裤头呀!若是光腚属“洋”的话,那我比你们“洋”气多少年。

在企业的那段时间里,我曾数次随职工体育代表队,参加市职工运动会的游泳项目比赛,其壮观场面丝毫没有拭去我心中家乡水湾的那片光腚子游水的风景!

年过六旬,我终于回到了故土,过去的光腚子小伙伴们,已有相当一部分人被他们的儿女请进城市,住进高楼。这些熬到爷爷、奶奶份上的功臣,轮到自己带光腚子孙孙了。不!应该是早没有光腚的了吧?

当年的小伙伴,不管是兄弟还是爷们,他们进城了,水湾还在那里。湾崖上的那几棵合抱老柳已被一茬再茬的树木所替代,有不少的枝干枯死腐朽后,倒在湾底的泥泞里。曾经的男孩子洗澡、大人们洗衣的热闹之地,如今空荡荡的被冷落。靠近马路的湾北边,一根杆子擎着一块写有“水深危险”的褪旧牌子,在微风里轻轻摇晃着,看来这是往年水深时插入此处的。

想谁见谁,这不是民兄吗?即而两位白发人互致问候。

“老兄还记得小时候,在水湾南边的深水域你救过我么?”我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说。

“啥时候呀?”民兄带有疑惑的目光问。

没等我细说,老兄抢过话茬:“嗨!谁谁谁,那次都看不见人了,我朝着冒水泡的地方,一猛子扎下去,就把他提上来了!还有谁谁……”

“老兄啊,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事你不能忘掉呀!放到今天,你就是英雄!”我颇有动情的说。

“啥英雄呀?开始我洗澡淹着时,也是人家捞的我!”一句话感动得我眼睛都湿润了。

“老兄,我在外面闯荡这些年都是’君子之交’,唯独这老家的你我是’光腚之交’啊。”

说罢,我握着他的手,他板着我的肩,摇晃着爽朗地笑起来,笑声弥漫了整个水湾,似乎激活了当年那光腚子伙伴们戏水的画面……

——原载2023.10.27《渤海文学》公众号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