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塘长满菱角菜的日子

小时候，我们家门前屋后的池塘里全都长满了菱角菜，在那时候也算是个稀罕物。

菱角菜是需要人工放养的。也有一种不用放养的叫野菱角菜的，成熟了也会长菱角，可是果实却很小，只有家菱角的一半大小，菱角菜的本身也长得瘦小，就像地面的青菜没施过肥似的，总也长不大的感觉。

我们家门前有两口池塘，一条路过我们家北边又蜿蜒东去的水系叫河滆。在我们家附近那一段，水里有自然生长的野菱角菜，也长得满塘生机盎然，只是鲜少有人问津。因为跟塘梗下方与它交界的池塘里的家菱角菜一比，它实在是显得那么的单薄与瘦小。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站在塘梗边能看见水下冒出的一根细长的毛绒绒的水草，头顶上还长着一朵花儿，只是没有露出水面，那就是去年掉落的成熟的菱角过了一年又开始发芽了。

孩提时期的我们会站在塘梗上抓住树根去够那朵花儿，轻轻一拽稍微摇晃一下，水底淤泥里的乌黑的菱角就会跟着手指起来了。乌黑色是因为去年的菱角自己掉落在水底，被淤泥浸泡，表皮已经碳化了的缘故。掐去菱角上冒出的嫩芽，用牙齿一咬，菱角里面白白的果实依然还带着一股甜味，只是多了一种水中浸泡的水渍味，但在那个时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种很美味的享受。

有时干脆就脱了鞋子在水里沿着塘梗一路寻找，初春的水里是很凉的，脚脖子以下的水面，手能够到的地方都敢伸手去够。水深的地方冒出的嫩芽更多，只是不敢长时间在水里耽搁，脚底感觉到酸麻的时候就得赶紧回家洗脚穿鞋去了。

我脑子里有一点印象，我们那的菱角菜的种子是从隔壁庄小壕那儿弄回来的。应该是初夏的时候吧，适合下水的季节，二叔和我爸相继去小壕挑了几捆菱角菜回来。放养的时候也很简单，种子必须保留有很长的根须，在根须底部打个结，人踩着水拉着这小捆的菱角菜游到合适的位置，一个猛子扎下去，用脚踩住它的根须深入淤泥里面，人再冒出水面，一蓬小伞一样的菱角菜就固定在了水面，根据挑回来的菱角菜种子的数量，均匀分开放养在水面，不用管理，就等着它开枝散叶了。

我家门前的池塘叫大滆垴，放养的菱角菜是有界线的，各人自家的门前是各人的地界，池塘的西面是二叔家的责任田，所以那片水面自然也归二叔家。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分界线，实际就是拿眼瞄一下，差不多就得了。

大滆垴没有放养菱角菜的时候，儿时的我们有事没事经常会去隔壁小壕屋基墩那边游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眼巴巴的站在塘边望着大人划着大木盆在塘里摘菱角。小壕和大壕两个庄子还有更远一点的曹畈跟我们同属于一个生产队，也是我们村里比较大的一个生产队。小壕有跟我们家沾亲戚的，我叫她姑外婆的，看见我在塘边站着，她们上岸的时候会招呼我过去，塞给我一大把菱角，我会把身上的衣兜全塞满，再把剩下的拿在手里，满心欢喜的边走边吃。

小壕庄子边的大塘和大壕庄子外边的长滆合起来叫罐子滆，交界的塘梗就是小壕人外出的道路。两边的水面都长满了菱角菜，只是因为罐子滆大壕那边的水面狭长，而大壕的人口却比小壕的人多，这样大壕每家分得的水面就明显比小壕少。而小壕那边的罐子滆水面宽广而住户不多，所以每家都有很大的一片水面，富余的菱角可以摘下来挑到街上去卖的。

我们家门前的大滆垴自从放养了菱角菜以后，我就很少去过小壕那边了。菱角菜放养的第一年主要是为了留下一些种子，菱角只能少量采摘。因为作物它都有个生长期，虽说菱角菜的繁殖能力很强，水面上的一小蓬很快就变成了一大蓬，慢慢的就连成了稀稀拉拉的一大片。

只是新长出的菱角菜大部分都是很嫩的叶片，很少会长菱角的，除了个别的吸收养分充足的，叶片的下面会结有几棵饱满的菱角。不采摘的菱角到了熟透的时候就会自己掉落到水底，慢慢的就沉到了淤泥里，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来，渐渐地长满池塘。

圩区的孩子都喜欢玩水，我很早就学会了游泳，只是由于力气的原因，不敢游到大滆垴的对面去，往往游到一小半就折返回来了。菱角菜布满池塘的时候，除了浅水区的可以直接用手翻看有没有菱角，稍远一点的地方，手扶着家里的木制洗澡盆，最好是两个人一人抓一边，这样木盆就是平衡的飘在水上，另一只手就可以翻摘菱角菜上的菱角，当然我们是不敢往深处游的，怕菱角菜的根须会缠住脚跟。

小孩子采摘菱角是不分菱角的成熟度的，有些鲜嫩的的菱角能用手剥开外壳，漏出完整的白色的菱角米，生着吃起来很甜很粉嫩。那些熟透的我们叫老菱角只能煮熟了吃，因为生的用嘴咬开以后不能吸干净里面的菱角米，造成浪费，自己也感觉怪心疼的。而煮熟了以后用牙轻轻一咬，就成了两半，再用上下牙床在菱角的尾部一挤，半截雪白的菱角米就到了嘴里，又是一种粉糯的感觉。

至于那些品相不好的剩下的菱角菜，就囫囵倒在木盆里，放上菜板，剁碎了用缸装起来，喂猪的时候一顿放一点，是一道很好的家常饲料。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起，不知为什么，门前池塘里的菱角菜竟慢慢的消失了，据说菱角菜的那嫩芽在水底就被草鱼给吃了。或许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因为以前池塘是没有人专门养鱼的，后来是二叔和隔壁队上的几个人承包了鱼塘养鱼多年。

怀念那满塘长满菱角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