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六月十二日是初夏里最平凡的一天。可这天对于刘老太来说，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天。

天刚一亮她就起了床，和以往一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通往小院的门，让她的宝贝“儿子”跑出去便便。

刘老太看着在院子里撒欢的宝宝，满眼都是笑意。宝宝一边玩一边用眼瞟着老太，时不时晃动着它的小尾巴，一扭一扭别提多招人稀罕。院子里百合花初蕊含苞，滴滴露水在晨光下像少女的眼泪晶莹剔透。她的眼睛在花与翘脚小便的宝宝身上逡巡着，不知怎么竟叹了口气，眼神忽地暗淡下来。

 宝宝跑回了屋子，老太并没有关上通往院子的门，而是拉上塑钢纱窗，把宝宝关在屋内。她蹒跚着走到园子角落里放着的大号喷水壶前，略感吃力地拿起来给小院里的百合浇水。浇浇停停一个多钟头的时间过去了，窗内的宝宝看着疲惫的老太坐在庭院的木椅上喘息，用小爪挠起玻璃窗。老太知道宝宝饿了，回到屋里，给宝宝的食盆注满清水，放好狗粮。自己则走进厨房，将昨天的剩米饭倒进电饭煲，做点粥吃点腌咸菜就算早餐了。

吃罢早餐，时钟指向的时间才八点，正是早市快散集的时候。刘老太给宝宝扎个头绫子，牵着它出了门。“宝宝”是纯种的泰迪犬，圆圆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圆溜溜的眼睛，再加上时常逗人的萌态，在小区里很有一些人缘。

“老太，又带您儿子出去买菜啊？”“老太，您家宝宝打扮得越来越招人稀罕”。 小区里的邻居和刘老太打着招呼。

老太眯起眼睛微笑着。她很享受邻居们称赞宝宝，亦如当年称赞她的孩子学习优秀。

 到了早市，在一个经常光顾的肉铺，割了一块最好的猪肉绞了馅，买了三个青椒，饺子馅就搞定了。又来到一家卖西点的店，挑了一款最小的生日蛋糕，嘴里念叨着，“宝宝生日得买个蛋糕，图个喜庆。”

卖糕点的小妹妹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心里想这老太买这么大点儿的生日蛋糕还图个喜庆，可真够小气的。刘老太并未注意到卖糕点的表情，自顾自地把小蛋糕装进拉菜的小车里，抱起了宝宝。

 “宝宝，晚上我们有蛋糕吃了。”

卖糕点的人看着老太怀里的狗狗瞪大了眼睛。心想，这老太可真特别，给狗狗过生日买蛋糕。

刘老太又在早市转了转，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和宝宝回了家。

 中午，宝宝习惯地依偎着刘老太睡起午觉。老太翻了个身，宝宝立刻起来，用它湿湿的小舌头一下下舔起老太的脸。老太拍着它，“乖，跟妈妈再睡一会，晚上妈妈给宝宝包饺饺，给宝宝过生日。”宝宝像听懂了老太的话，趴下，枕着她的枕头，闭上了眼睛。

 华灯初上。饭桌上摆着煮好的饺子和小蛋糕，可老太竟盯着眼前的老年手机怔怔出神。宝宝被饺子的香气吸引有些急躁，想从老太的怀里挣脱出来。可老太并没有松手，嘴里和宝宝说着话：“宝宝，今天是你的生日知道吗？妈妈给你包了饺子，给你买了蛋糕。你小时候的样子每天都在妈妈眼前晃，你不长大该有多好。”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宝宝看着老太抽泣，不再挣扎，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

 饺子凉了，老太起身热了一次，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刘老太的手有些颤抖，电话响了好几声她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妈，您还好吗？我刚下班。是不是又给我包饺子了？我在国外挺好，您放心。我两年没回家了，您一定要多保重。上个月给您打过去的钱收到没有？”

他的语声被话筒对面呜咽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