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瘟疫的包围之中
我们垒起隔离的高墙
此刻,不要忘记
打开那扇 通向希望的窗
1
程坎今年五十八周岁过半,在区卫健局任防疫科科长。他个头不高,因前几年得过一次心梗,便很注意锻炼和保养,所以身材保持得匀称,头发也没见少,再加上穿着利索、皮鞋总是铮亮,显得人很干练、年轻。
早在半年前,他把大部分工作都交了出去,本想带带新人就退休了,谁曾想,赶上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农历二十九那天,他刚到家,局长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单位,召开紧急疫情联防联控会,还特意强调了下,区长也来。
程坎心里跟明镜似的,局长这是怕他年龄大了有情绪。这些天他一直关注武汉疫情的消息,搞了一辈子防疫,这根弦比别人绷得紧。他跟媳妇说了声,回单位开会,并再次嘱咐她,别答应参加任何同学聚会。
媳妇正在厨房正刮猪皮,准备熬皮冻。听他说完没好气地说,“就你事儿多!年前买了一堆东西,冰箱都塞得满满的。孩子要回来你不让回来,弟弟妹妹们要来拜年你也不让,现在连同学聚会也不许我参加了。”
“你懂个屁,武汉开始封城了,没看让我们回单位开会吗,一定是省内有疑似病例确诊了。”
年三十儿开始,卫健局像旋转的陀螺,开始高速运转,尤其是他的科室,24小时人不离岗。开始他还怕两个年轻人抱怨,尤其是小刘。这小子平时工作干得虽然不错,但那张嘴挺烦人,看不惯就说,从来不考虑该不该说,说了对自己、对别人有什么影响。就拿上次上面要求上下班必须刷脸儿来说,全局没一个说三道四的,就这小子蹦出来,说啥不刷脸儿。还跑到局长那儿,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谁爱刷脸谁刷,我不刷!刚才念的文件里写得清楚,刷脸是和绩效工资挂钩的,我没享受到你们公务员的绩效工资,就不该履行刷脸儿这狗屁义务!”
局长说的啥,程坎没听见。只是第二天上班时,在电梯口遇见局长打招呼,局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只当没看见,他有啥辙,当初把小刘从基层借调来机关,还不是看上人家高级职称,专业能力有一套,可是待遇确实没给人家啊。活儿干的都一样,甚至还比别人多,可每个月赚的却比别人少三千多,搁谁谁愿意啊。
有一次,他好意劝他,“年轻人要少说话,你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还没等他说完,小刘急了,把手里的扇子“啪”地扔到办公桌上,“社会现在这德行,就是让你们这些老司机害的。有些事儿,明知道上面不对,都不说。有皇上那年月,知道是不是太监得脱裤子看,现在不用了,脸上都写着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气得程坎再不搭理他。这次真怕小刘耍态度,他要真不来,科室的工作还真是忙不开。没成想,电话刚打过去,这小子就说,“老程,你放心,这不是我个人的事,这时候我绝不拖后腿”。程坎着实感动了下。
2
今天是大年初二。昨天他快要到家的时候,接到防疫值班人员的电话,说,北站附近发现一对从武汉来沈的情侣,因吵架,女友把男人的手机摔坏并把他从宾馆赶了出来。男人在街头流浪时被警察发现,他自述身体不适,分局立即给我们打了电话,并说,那男人看着精神有问题。
程坎马上返回局里,局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他。
“走,老程,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临出门前,程坎偷偷把一把水果刀装进里怀。
到了现场,那女人说啥不让男人进房间。说什么,我们自己的事儿,用得着你们管吗?你们是哪盘菜?!
局长苦口婆心劝她,“你们能一起来沈阳,证明你们有感情,这个时候哪能不管他呢?再说,如果他被感染了,你也有被感染的可能不是?”
那女人看局长也是女人,话说得也在理,勉勉强强打开了房门。
进门后,男人畏畏缩缩地坐在床的一脚,一会哭一会语无伦次地唠叨着什么。程坎和局长继续做女人的工作,另外两个同志忙着安抚男人。
好不容易女人同意和男人一起去指定的隔离宾馆,局长带队负责把这两人送走,程坎则负责将这里的周遭环境消毒。他到家的时候已凌晨四点。简单冲了个澡,觉得浑身酸痛,嗓子也发痒。暗想,这时候要是感冒真是太尴尬了。
快天亮的时候,他梦见自己被困在高高的围墙里,想出出不去,别人想进也进不来,他用双手用力去抠垒起高墙的红砖,磨得鲜血淋漓。他大喊了一声,惊醒了,睁开眼睛,那高高的围墙竟然还在他眼前晃,好似有一股不详之气。他“呸呸”了几下,大过年的,这么想就让人觉得晦气。干脆起床,洗嗽完毕就离开了家。
街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和车辆,让平时拥挤的沈阳城显得格外空阔。平时需要一小时的车程,现在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单位。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小刘正在临时借用的行军床上歪着。看他进来,也没起来。
“咋来这么早,没多睡会呢。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昨晚又折腾一夜。”小刘说。
“还不是想让你小子早点吃饭,早点回家歇歇。一会我和武汉那边联系下,看看昨天那男的是不是真有精神病,如果确定了,你下班之后去趟市精卫防治所。我八点半还有会,只能麻烦你了,给他取点药再给他送去,这时候千万别鼓包。”程坎说着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小刘蹭地蹦了起来,“老程,您这不是感染冠状病毒了吧?”
“瞎扯,我又没接触过病人。再说我带着口罩呢,传染不了你。”
程坎说完就跟武汉那边联系,对方口头确认了那男人确实有精神疾病,但说啥也不给出书面证明。程坎没办法,这时候只能特事特办。他又跟市精卫防治所联系,好在区防疫指挥中心已经打过招呼,那边同意先给那男子准备一些控制发作的药物。
程坎舒了口气,跟小刘说,“还行,这事也就这样了,你送完药好好休息,这两天盯着点那边的疫情,那男的要是真感染上冠状病毒,赶紧送发热门诊。”
小刘应了一声,用刚才新烧的水给程坎泡了点茶,“多喝点水吧。”
3
差两分八点半,区长准时走进会议室。程坎坐在角落里,听局长和健康执法中心主任汇报这两天的疫情情况,接着区长协调参会的政府办公室主任和发改委的主任,对应急物质的资金来源和货源等情况加以落实。困意和昨晚那对情侣的喋喋不休,交替袭扰着他,后来大家说的什么,他没大听清。
突然,程坎觉得有人用力怼他,他打了个激灵,正听局长问他:“老程,谈谈你的看法。”参会的人把目光都投到他脸上,他尴尬地不知说什么。
“昨天老程一夜没睡,实在太累了。”局长对区长解释着,然后对他说,“是这样,疑似病人到我们的社区医院就诊后,是应该让患者在那等候,由我们防疫专家组过去处理,还是由接诊医生告知,让患者直接去专门的发热门诊就诊呢?刚才因为这个问题出现了分歧,想让你这个专家说说看法。”
程坎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八九。两方都有各自的想法,他提出自己的意见,肯定会得罪另一方。
他沉吟了下,抬起头,说道,“让疑似患者直接去专门的发烧门诊就诊,这样的好处是减少我们防疫人员和患者的直接接触,减少我们被传染的机会,也相应地减少了一定的费用。但是……”,程坎停了停,四处看了看,见有的人皱起了眉头,他咬了咬牙,接着道,“这样做会有很多后果。比如,患者在自行去发热门诊就诊的过程中,可能会传染到更多的人,让疫情扩散。当然,我们的医护人员会建议他们拨打120,可是据我所知,120因为不具备完善的隔离设施,已经申请不接诊这样的患者。另外,因120的费用等问题,谁能保证患者定能听从社区医生的建议?所以,我认为,必须由我们专家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如果初步判断是疑似病例,要用负压救护车将患者运送到指定的发热门诊。这样确实增加了我们防疫人员的风险,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啊!”他想起这几天听到看到的,眼睛有些潮湿,“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还得由领导们决定。”
还没等局长和健康执法中心主任表态,区长当即拍板,按程坎的意见执行。
快12点的时候,上午的会议才结束。程坎跟在领导们后面走出会议室,听局长向区长请示,下午几点开碰头会。区长说,他下午还要向市长汇报,四点开碰头会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科级干部就不用参加了,让大家休息休息。程坎听到这话,心里挺热乎。这个刚调来没半年区长挺仁义,从这两天开会看得出来,很有点雷厉风行,为百姓办实事的劲头儿。
下午,他的手机就没离手。有询问疫情的,有询问怎么预防的,更多的是,他要协调社区、公安局、其他疫情防控部门、市局等等,对疫情处理以及疫情举报电话进行追踪。他可不想由于他的疏忽,让一例传染源漏掉。
他万万没想到,四点时接到的一个咨询电话让他的心直落谷底。
4
打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朋友是农历二十八那天从武汉回来的,当天晚上,他接到同学电话,有人感染上冠状病毒了。在回沈阳之前,他们同学聚会了一次。我朋友当时没有什么症状,但还是很害怕,决定到桃园宾馆实行自我隔离。没想到,今天早上他开始发热。他现在该怎么办啊?你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看一下?”
程坎一听桃园宾馆,头嗡的一声,大了无数倍。天啊!他家就在桃园宾馆附近,二十九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曾到附近的小超市买过香烟!当时超市里有几个人?他也没注意啊!
他的脑子乱成浆糊了,对方喂喂两声,他才缓过神,“告诉你朋友,千万不要走动,把他电话留下,我们这边派专家组过去。”
挂了电话,程坎突然觉得咽喉痛得厉害,头开始发沉,胸口也闷得难受。他打开棉衬衣的纽扣,喝了一大口水,开始设想各种可能。
如果他真感染了冠状病毒,科室的人就有可能被传染。虽然这两天他一直带口罩,但打电话的时候是不能带口罩的,这两天的电话又太多了。他又仔细回想这两天密切接触过谁,发现除了防疫科的人,其他的人都不应该,连妻子也不可能,这几天他俩几乎没朝过面。上午开会的时候呢,天啊,发言的时候他可是把口罩摘了,按冠状病毒的传播途径,区长他们离着远,问题不大,我身边坐着的是医务科科长,对了,那时候他带着口罩呢。他稍稍有些安心,但仍然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他坐不住了,和副科长打了声招呼,说他早走一会,仓皇逃出单位。
他上了车,吃了两粒连花清瘟胶囊,往家开去。开到半路,停下了。他不能回家,绝对不能!他把车停在路边,将头靠在车座上,用手摸了摸额头,目前还没有发热。
他该怎么办?!
亚姆村的高墙和昨夜梦中的高墙,在他的眼前飞快地旋转着,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先给媳妇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值班,不回家了。然后给他在医大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说了他的情况,求他下班后帮他把血液和呼吸道样本采集下,再带一些干扰素针剂及洛匹那韦。
同学听完,喊了起来,“你疯了啊,老坎,赶紧来医大,我现在就帮你联系,亏了你还是学防疫的”。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先不说我现在是不是真感染了,即便是,现在所有的治疗药物,都不是治疗这次冠状病毒的特效药。医院所能提供的治疗,都是为了减轻病人痛苦,提高免疫力的。所谓的治愈,是自身免疫力增强形成抗体,战胜了病毒!”程坎很激动,语速也很急,“我刚才想好了,如果真感染上冠状病毒,除非感到要呼吸衰竭,我就不去医院。我一会去超市,准备一周的吃食,然后到老房子自我隔离。那里要动迁,没什么人住了。我得靠我自己战胜它!你要相信我!”
电话那端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传来,程坎知道,同学一定在考虑他的决定的可行性。
“老坎,我全力支持你!不过我现在走不开,得三个小时后去找你。”
同学挂了电话,程坎拿着手机考虑要不要给局长和小刘打个电话,让他们有个准备。可是想了想,放弃了。这样的煎熬,他不想让他们也经历,还是等同学来了以后再说吧。
5
程坎带着双层医用口罩,将帽檐压到眼眉处,在空荡荡的家乐福里急匆匆地穿梭着。他将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熟食罐头咸菜若干、烧水壶、一床被褥放进购物车,在自助付款机上结了账,走出超市,吃力地把这些东西搬到车里。
上了车,他把口罩摘下来,喘了几口气,从包里拿出香烟,放到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火。火苗眼看着要把香烟点燃了,又把打火机按回车上。他用力闻了闻那根烟,把它装回烟盒,然后摇下车窗。一股凉风吹进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车旁杨树上的一群寒鸦,呼啦一下飞了起来。远处大烟囱里冒出的烟,缥缈地扶摇直上,在黄昏黯淡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妖异。他突然想到那个不详的词汇,赶忙把车窗关上,发动了车子。
程坎看了下时间,还有一小时十七分钟同学才能下班,如果有特殊情况,还不知道几点。他把车开到离医大不远处的公园外墙边停下。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本想睡一会,可是闭上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知道自己害怕了,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害怕的。
他仿佛听到四周响起蝙蝠的“桀桀”笑声,仿佛看到日冕样冠状病毒在体内无限膨胀,蚕食着他的身体。他把车灯开到最亮,恨不得身边有把剑,把那些乱捕乱杀乱吃野生动物的残忍的人,统统捅上一刀。突然,他想起了,夏天在路边吃排挡的时候,吃过一只鸽子。他的胃翻滚起来,终于理解用镶有铁尖的鞭子互相抽打,口喊“我有罪”的人。他也恨不得抽自己几鞭子。
他想起一直瞧不上的媳妇,当初要不是家穷,怎么会娶她。她除了生了一个儿子,会干点家务活,简直没别的好处,脑袋里装的除了吃穿,就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经常跟别人说,别吃活物,活物都是有魂灵的,那些残忍的人早晚会遭天谴的。媳妇这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啊。他突然想起她无数的好了,觉得这辈子欠了她。如果躲过此劫,一定带她去海南看看,要是那边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就依了她,退休后也带她过两栖生活。
他又想起儿子,他还没抱孙子呢,本来想退休后带孙子的,要是真被感染了,看不看到孙子还两说呢。
他想起小时候,他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坎,坎坷,土坎,不好听寓意也不好。他想改名,父母说啥不同意。他爸说,你懂个屁,你是木命,坎是水,水养木。老爸啊,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吧,让儿子过去这个坎儿,我还不想现在去见您呢。
正胡思乱想,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号码,局长的。他想了想,按下接听键,“老程,你回家了?是这么个事,现在市局、财政、发改局都在让我们上报防疫物质的需求数,财务那边统计我怕有遗漏,一会儿我用微信给你发过去,你帮看下。”
“好的……”程坎迟疑着,要不要说下自己的情况。
“你说说现在这都什么事儿,这么多部门要上报物质需求数,整的头都大了,妈的就没一个部门实际解决一个口罩的。真是急人!”
程坎听平时一本正经的局长也爆粗口了,笑了。这几天看局长比以前顺眼多了,他知道,为了能购买到疫情物质,局长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一个女同志,整天整夜在抗疫前线,没一句怨言。听说她老父亲还重病在身,真是不容易啊。
“您别太着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程坎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挂了电话。他盯了电话几秒,这时候说这种话真是鸡肋,他叹了口气,自己都觉得脸红。
程坎看了眼局长传过来的表格,认为出入不大,在微信里回了信儿,不忘加了句,随疫情发展可及时调整。
6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程坎看了下时间,还得等四十多分钟。他咳嗽两声,用纸巾捂住鼻子擤了擤,用力摇了摇头,昏沉沉的,又摸了下体温,还是没发热,可是喉咙的痛感并没有减轻。
“像我这么好的人,不该被传染上的。”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了起来。
“屁,你真幼稚,瘟疫盛行之时,哪还分什么好人和坏人。”另一个声音像和他作对,也冷冷地响了起来。
“书上说,瘟疫,乃戾气所感。我这辈子除了吃过鸽子,帮别人办事赚了点小钱,没做过别的坏事啊。我这样的要是能招惹戾气,那帮贪官早该死了。”
“你真白活了,你不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
“别说那些没用的,黑死病流行时,亚姆村幸存了77个人,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这77人里的?”
“亏你还学医,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特殊的染色体,对鼠疫病毒免疫。”
“不,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好人,他们有信仰,瘟疫都躲着他们,邪不压正!”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程坎的心里交错地响着。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把衬衣都浸透了。又看下时间,离同学下班还有20分钟。
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病了,不是被病毒感染了,而是精神出了毛病。人活着,终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摆布,都不能逃过同一个命运,所有的挣扎最终会成为泡影。他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胡思乱想,而是要挣扎,不,不是挣扎,是要有积极的心态!只有乐观向上的心态,才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才能和疾病战斗!在人生的每个时点上,只有奋斗才能感到它带给自己的悲喜,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程坎想到这儿,心里敞亮了,像推开一扇年久失修的窗。他觉得很累,竟昏沉沉睡着了。
等他同学穿着防护服敲他车窗的时候,一轮明月早已升起。
7
“老坎,你可真行,这时候还能睡着,我敲了半天车窗!”同学上了车,打开随身带的小箱,取出体温计用酒精消毒,嘴不失闲地损他。
“我想开了,真摊上事儿就挺着,挺过去就挺过去,挺不过去拉倒!再说像我这么好的人,老天不会收的。”
同学给他采了血和口腔粘液样本,又看了看体温计,“老坎,你这也不发烧啊,我看了下你的口腔,不像被冠状病毒感染,你神经过敏了吧?”
“咳嗽、胸闷的症状我都有,更重要的是,我有可能接触过感染者。”
“我看你这是乱了分寸。你给你们专家组打个电话,问问那患者啥情况吧。”
“我咋没想到。”
程坎立刻给去桃园宾馆的专家组组长打了个电话,组长说,那患者根本不是冠状病毒感染。他的发烧呕吐症状,是因为这几天睡不好觉,又吃一些没有营养、不利于消化的食物,胆囊炎犯了。
“得,老坎,你可欠我个大人情,等疫情过去,你请我喝大酒吧,”同学锤了他一下,“我得赶紧回医院……”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程坎看着他背影,哈哈大笑起来。他很开心,不只是因为没感染上病毒,还因为上午他的坚持,因为有这么好的同学,因为有那么多人在战斗,因为高墙上始终有扇开着扇窗。
他发动了车子,往单位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