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身高一米八八,像小蒲扇似的大手和四六码的鞋,无一处不符合“大”字。姝妤则娇小玲珑,身高堪堪到大李胸部;大李连高中都没考上,在技校学的汽车维修。姝妤本科毕业,后自学了研究生;两人相识的时候,大李是临时工,在机关单位给局长开车,姝妤是建筑设计院的设计师;大李的父母都是工人,姝妤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知道他俩恋爱经历的人,都说,这世上还真有缘分这回事。
大李和姝妤认识的时候,局里正要上马新的基建项目。一天晚上,局里请建筑设计院的有关领导和专家吃饭。姝妤恰是院方公派的设计师。饭局结束后,众人走出酒店。姝妤打开自己的车门,点着火,正缓慢行驶,车后面的大李一个箭步冲到车前。姝妤猛踩了一脚刹车,吓得汗都流了下来,愠怒地喊道,你要干嘛?!
大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局长见状走了过来,对姝妤说,小谢,别怕,小李肯定是发现你的车有毛病了,这小子是个车痴。
大李感激地对局长说,对对,局长,您说的对,她的车肯定是球头有毛病了,这车不能再开了,再开会出事的。
姝妤使劲盯了他一眼,看他挺大个子在车前站着,满脸涨得通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流露出既执拗又不好意思的神色,不禁心里一动。
她下了车,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车有毛病了?
你没感觉到左车轮有些抖吗?
姝妤听他一说,才想起刚才确实觉得车轮不正常。
那天,大李先送的姝妤然后送局长回家。
局长像未卜先知似的,跟大李说,小李,我看小谢不错,听说人家还没男朋友,你小子别错过了。
大李根本没往心里去,暗想,局长真能拿我开涮,人家那是啥工作,我是啥工作,能高攀得起吗?
第二天,姝妤修车的时候,修车师傅说,姑娘,你这车球头的胶套都亮了,多亏现在来修,再晚两天说不准有危险。姝妤一听,不禁感激起大李来。
那之后也是有缘,两个人在不同场合又遇到几次。再后来,姝妤的车出现啥问题都给大李打电话,大李总是屁颠屁颠地带好配件去给她修。有一次,姝妤得了急性阑尾炎,她的父母都忙于工作,没法整天照顾她。大李觉得她挺可怜的,天天带着自己做的吃的去看她。这之后,姝妤的心里就全是他的影子。
确定恋爱关系是姝妤主动的,以大李的性格,五年也未必敢提出来。可当姝妤把大李领到父母面前,两老不冷不热的态度,再看到姝妤家满满当当的书柜,心就凉了下来。
姝妤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等大李走后,认真地找女儿谈了一次小妤啊。小妤啊,这小子模样虽然不错,可是靠模样不能过日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学历、家境的悬殊会造成生活习惯和思维习惯的严重不同,这是很难磨合的。姝妤说,妈爸,女儿还没爱上过谁,长这么大,我真的觉得很爱他。
两老一想,还真是,女儿都三十一了。也交往过几个男孩儿,没多久都不了了之了,还真没听女儿说爱过谁,也许世上真有缘分这回事吧。这小子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配自己的女儿,但那股本分老实劲,肯定是不会欺负她的。
两人结婚后,大李事事都听姝妤的。不只是他,连他父母都听姝妤的。即便这样,最初的几年里,姝妤还是后悔了。
姝妤不只一次地让大李考个文凭,以后有机会好能转正,成为正式的公职人员。大李表面上听媳妇的,可是一看书就困,怎么也是学不下去。再被姝妤逼急了,就说,媳妇,我求你了,我真不是学习的料,你让我干啥都行,就别让我学习。
姝妤真是恨铁不成钢,为此说过好多次要离婚的话。每次大李都不说话,任由她发脾气。姝妤也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要离婚,可一到关键时候,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地就拖了下来。
姝妤因工作关系常年全国各地的跑,在家待的时日有数。婚后第七年,因公去了柬埔寨。她的父亲却在这时被医院查出骨癌晚期。大李在医院端屎端尿伺候了三个多月,老人离开人世的时候,还紧紧攥着他的手。姝妤回国后,她母亲对姝妤说,小妤,天底下哪有完美的夫妻呢,你就塌心跟他过吧,就冲他能那么伺候你爸,妈放心。
姝妤的工资是大李工资的十倍,姝妤给他钱,大李一分不要。时间长了,姝妤也不再给他,偶尔给他买件衣服啥的,他倒是也穿。
前些年,党政机关公车改革,局长不需要专车司机了,大李面临失业的问题。姝妤说你这么好的手艺,饿不死的,咱开个汽修店,以后你赚的钱比我都多。
可大李说啥也不同意,他说,媳妇,我就不是经商的料,我除了开车修车,别的真的啥也干不了。
姝妤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可是明知打他也没用,就不再管他。
局长知道大李老实,在单位任劳任怨这些年,感觉像亏欠他,就破了回例,通过派遣公司又把大李聘回来,一个月工资才2000多,大李也没觉得少,整天乐呵呵的。
总有人问起姝妤,你咋就塌心跟他过了?
这些年,总有人问姝妤,你咋就塌心跟他过了?姝妤总是笑笑,也不言语。
二十年结婚纪念日那天,姝妤当朋友面说出了心里话:咱家大李哪点不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他管,还把我妈和他父母都照顾得妥妥贴贴的。跟他过日子,我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