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碗

乞丐的碗（1453字）

文\佟掌柜

这天，杨曼和几个文学“咖”在一家不大也不小的馆子里“雅聚”。

“雅聚”这词儿是杨曼写作之后才走进她字典的。聚就是聚，雅不雅真不好说。偶尔“雅”还是有的，剩下的时候还是用省略号代替吧。人嘛，七情六欲皆可称“雅”，也可称“雅俗共赏”。这年头，说自己“俗”的人，反倒显得另类了。圈子里每天都有这样“雅聚”的场面，慢慢地，杨曼去“雅聚”的次数越来越少。

今天这场“雅聚”是杨曼张罗的，不为了雅，纯为了聚。有朋自远方来，不做地主之谊说不过去，何况她也想，去远方有朋尽地主之谊不是。

正觥筹交错间，从来不响的电话铃声悦耳地响起来。杨曼一看电话号，X省的。她怕是那些小招贴般的广告，没按接听键。

远方的友看她犹豫，说，小曼，咋不接电话？

当地的友说，哪个男人打来的不敢接？

杨曼闻听此等“雅语”，按下了免提键。

“请问您是杨曼老师吗？”话筒里传来礼貌而又温柔的女声。

“我是，您是哪位？”

“杨曼老师，恭喜您获得‘德玉杯’文学大赛二等奖。请问老师，您能来领奖吗？”

“我获了二等奖？！”

“是的，恭喜您，您获得此次大赛的二等奖。请问您能来领奖吗？”

“不好意思啊，我是N市人，离X省太远了。我工作又很忙，实在不能去参加颁奖会。请问不去参加颁奖就不能获奖吗？”

“哦哦，没关系，不来参加颁奖也一样获奖的。”

“感谢组委会老师，你们辛苦了。”

杨曼挂断电话，才开始体味获奖的喜悦。这个大赛在如今铺天盖地的赛事中，规格还是可以的。且不说它是中国小说学会和X省作家协会联合承办，就是那些评委，随便哪个都是在文坛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参加大赛的时候，杨曼根本就没想过能获奖，但试试总是要试试。像她这样一没门路、二不想通过钱财跻身高阶的菜鸟，只能靠这类比赛来反观自己这两年的创作程度。万一获奖，除了意外收获，也能满足下自己的小虚荣心。

杨曼的小心思还没转完，她左手边的文友就举起了酒杯：“小曼，恭喜，获大奖了啊，奖金多少？”

“啥大奖不大奖的，没奖金，奖品是价值五千的翡翠，估计也不值这个价。”杨曼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要是参加就好了，”远方的友人也举起酒杯。

“你要是参加，我还能获奖吗？”

“能啊，我获特等一等，你还是二等。”

“多亏你没参加，你要参加二等我也获不上了。”杨曼知道此友所言不虚，以他在文坛的实力和声望，要是参加恐怕真没自己二等奖的份。

“杨老师，您认识哪个评委呀？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呗。”另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以一种不信加不屑地眼神，外加溢出酸味的口气问道。

“我是真想认识评委啊。”杨曼看着对面这个为了上刊，参加各种学习班、各种送礼的大哥，打着哈哈 。

其实，杨曼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儿，就非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她认为，为文者一旦以名利为前提，以文为辅，就少了文气，骨气也散了。文无骨终为废品，写不写也就没了意义。她知道，这不过是她个人想法，万是不可强加于人。不过一旦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她还是禁不住在心里腹诽几句。

筵席散了以后，杨曼上出租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朋友圈发了这样的一条消息：获悉，短篇小说喜获大赛二等奖。

第二天一整天，杨曼都在关注公布获奖的公告。傍晚，微信传来嘟嘟声，一友发一链接，正是此次大赛获奖名单，杨曼赫然其上。再往下看，链接结尾部分，几行很小的字写道：获奖老师请于明日，携带本人身份证参加颁奖典礼，否则奖品视为自动放弃。

杨曼突然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她又想起去年曾经为了获得某刊签约作家的机会，四处拉票的事情来。那次她的朋友为了帮她，花了好几千买“皇冠”。等她清醒的时候，已是悔不当初之感了。

此刻，一只乞丐用的碗，在她的眼前飘飘悠悠地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