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鸡片

老鲁走到饭店门前，看门口有几个人在紧闭的大门前或蹲或站地闲聊，一股子无名火腾地升起来。他用手机拍了张饭店的照片，微信传给一个人，语声尽量平稳地拨通电话：“小李，你订的饭店是这家吧？怎么还没开门？你什么时候过来？”

对方说了几句什么，老鲁的脸色缓和了些，朝马路对面停着的奥迪车走去。

坐在车上的晓曼看老鲁到对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11点37分。

老鲁对晓曼说：“晓曼，下车，我们到江边走走。”

晓曼有些纳闷，时间不早了，按惯例车开到这儿应该是为吃饭而来，怎么去江边走走？

老鲁似看出晓曼的心思，说：“昨天小李就把饭台订好了，他正往这边赶，我们一起去饭店。”

晓曼站在江边正四处观望着，老鲁拉下她的胳膊说：“小李来了，我给你们介绍。”

晓曼回过头，迎面走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不高、精瘦的男子。只见他疾步走到老鲁面前，紧紧握住老鲁的手说：“欢迎鲁总！”

老鲁笑着说：“来，小李，我给你介绍，这位从东北来的美女作家晓曼……”

小李别有深意地看了晓曼一眼，说：“欢迎美女作家来崇州，”回过头对老鲁接着道：“昨天您告诉我有东北来的朋友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中午这顿饭应该安排在这里。这家店的崇庆鸡片做得最地道，来崇州若是不吃鸡片，那是白来。”

“小李，让你费心了。昨天定饭台难道没定时间？他家怎么到现在还不开门？”老鲁说。

“鲁总，这事怪我。昨天我特意过来定的包房，当时服务生告诉我，他家中午12点开门。我算下时间，你们到这最早也得11点半，觉得时间没问题。刚才您打电话说，你们到了，我赶紧给饭店打电话，结果没人接，我也懵了。我打听了下别人，告诉我说他家饭店准时12点开门，早一分钟都不开。抱歉抱歉！”

晓曼还头一次遇到这事儿，平时吃饭也没掐过这样的准点。她对这家店不禁好奇起来。

看时间马上到12点了，几个人往饭店走。晓曼见饭店门脸不大、暗红色桃木牌匾上写着“崇庆鸡片”。牌匾和店的门面一样，虽古香古色，但都很陈旧。

只听“哗啦”一声，穿着雪白制服的服务生打开门里的链条锁。晓曼看了下时间，嘿！真准时，一分不差，整整12点。

晓曼随众人走进店里，见吧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丛。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

小李带着他们来到二楼的包间，坐下刚闲聊几句，服务生就开始上菜了。随着拌茼蒿、拌黄凉粉、红油连丝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陆续上桌，晓曼的五脏庙就起了反应。

“小李，这家店很红火啊，这一开门，一半的饭台都坐了人。这店看起来干净雅致，但这装修是不是有些陈旧啊。”老鲁说。

“鲁总，我和这家店的老板闲聊过，还真问过他这事儿，你猜他说啥？”

“说啥？怕装修费钱吧。”

“还真不是。老板说，他家的鸡片、佐料、蔬菜都用好料，成本比别人家高，若是装修，就得菜品加价，他怕菜品的价格太高，少了生意。”

“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个气氛、排场，店的装修陈旧他就不怕影响生意？”

“这老板挺犟，看样子他认准的事，别人说啥没用。不过想想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咱们吃饭图啥？还不是图个东西吃到胃里巴适？”

说话间，服务生把主菜崇庆鸡片端了上来。只见那切得跟纸片似的鸡片上面，均匀地洒着辣椒、花椒、白糖，红油的亮色和鸡片的白相得益彰，颇能勾起食欲。

老鲁问服务生，“小伙子，你家这鸡片刀工绝了，怎么能切得这么薄？”

“咱家鸡片都是老板一个人切，就他有这好的手艺。除了手艺外，跟食料也有关，咱家的食材都是不到一岁的公鸡。”服务生的语速很快，说完就往楼下走。

“嗨，小伙，再多问一句，你家为啥偏得12点准时开门，门口等了那么多人你们没看见吗？”

小伙回过身，翻了下白眼：“啥事不得有个规矩嘛，今天我们提前十分钟，明天还不得提前半个点？”

晓曼正在往嘴里送鸡片的手停在那儿，看着眼前一脸不耐烦的小伙，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老鲁。老鲁的喉结动了下，不再言语。

“鲁总，晓曼，来，咱们吃咱们的，这小伙真是的，什么态度。”小李的话打破了尴尬。

那细腻丝滑的鸡片一入口，舌尖瞬间充满恰到好处的麻、辣、甜、咸、香等味觉感受。刚才被服务生噎得无语的尴尬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小李，还真别说，怪不得服务生这么牛，这么好吃的鸡片确实难得。”

“我听一个市场监督管理局的朋友说，他家不只主料好，就连调料也是没得说，从来不用那种什么‘透骨香’‘骨髓膏’，都是真材实料。”

晓曼从四川回来后不久，有一天，她看到老鲁发朋友圈，是他带着夫人和孩子去吃崇庆鸡片的照片，图片的文字说明写道：“驱车百千里，为尝犟鸡片。”

晓曼点赞后留言：“山高水又长，友情难相忘。犟得有规矩，让人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