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有句俗语: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到了,意味着一年中最热的天来到了。
“春来踏青赏花,入夏柳下纳凉,秋日读书听雨,冬可围炉煮茶。”古时,人们一到小暑节气,便或聚于树下,或汇于竹林,或饮于亭轩;有诗酒伴,有荷风吟,有瓜果香。
今我有庭院一所,傍小河,河边栽一行垂柳,只几年,垂柳已拖一树长长的柳丝,一有风动,便翩翩起舞,果然是千姿百态。按古人的意思,柳下是最好的消暑场所,而我无需寻觅,得天独厚,因时常闲坐门前。眼中有河边柳丝,有庭中石榴,看柳丝摇摆生风,观石榴花红欲燃;耳中有蛙鼓声,或高或低,此起彼伏,乐此不疲。
小暑节气里,处这样的生活环境,是令古人羡慕的。
小暑的日子,我庭院里静坐,手边是几本书,半壶茶。有一本写盛夏的诗集,里面有唐白居易的《消暑》,有南宋陆游的《苦热》,杨万里的《夏夜追凉》,还有北宋秦观的《纳凉》等等。白居易的《消暑》诗云:“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空无长物,如此简单,白老夫子却十分的知足。陆游在《苦热》诗中写道:“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陆游的暑天,生活环境恶劣而又无奈。秦观《纳凉》诗云:“携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在暑天里,秦观是追着风,寻找凉爽地方的。我这里,有风,有景,岂不是得天独厚!
还有一本当代作家《汪曾祺散文》,他在《夏天》里有这样一段描写:“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这就是汪曾祺很满意的夏天的早晚生活,现在,即使是平常百姓家,也具备这样的生活条件。
我随意翻,随意看,看几行字,喝一口茶,朝河边望一眼,顺便看一看蓝的天空,绿的草坪,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这在古人的眼里又是何等的奢侈!
忽然,院墙外有人探过头来,原来是邻家婶子。婶子是我入住新小区后的邻居,只比我大了三五岁光景,邻里们都叫她婶子,我也跟着叫。婶子手上挎一个小竹篮,我看到篮子里是两根黄瓜,四颗番茄,五六角大椒,黄瓜并不真黄,而是青色,番茄还没有红透,青里透红,大椒碧青发光……一看就知道都是刚从藤或棵子上摘下来的鲜亮。婶子说是送给我的。
我说我家有呢。
老婶子一边往外拿一边说,你家有是你家的,可能是买的吧,我这个是我自家种的,新鲜,不用买。
古代文人雅士,夏日常以静消暑,或邀友人一起雅集品茶,吟诗论道,焚香清谈,谈禅谈花谈月。而我,拥几本书,守半壶茶,迎村间老妪,收半篮瓜果蔬菜,晚上的菜蔬已有。如此乡下宁静光阴,全无暑意,有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的雅兴。
想想,古人是羡慕我的,城里人是羡慕我的,将来的我肯定也会怀念今天的这段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