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芒种,便是仲夏了。
芒种是麦类等有芒作物成熟的意思,意指大麦、小麦等有芒作物种子已经成熟,抢收十分急迫,也正是水稻、玉米等夏播作物播种最忙的季节,故又称忙种。“芒种”到来,预示着农民忙碌的田间生活开始了。
元人吴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说:“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徐锴解释:“谓麦谷为芒种是也”。老祖宗创建芒种这个节气,其初始本意就是表示麦类等有芒作物成熟。细细想来,真得佩服老祖宗的聪明与智慧。他们在科学极不发达的春秋秦汉时期,硬是凭着仔细的观察、分析和总结,准确地划分出了二十四节气,并且沿用至今。
二十四节气起源于黄河流域,合着中原的气候特征。因而,历书中对节气的定义可以说是对河南、河北地区气候的准确描述。芒种在历书中又称五月节,每到这个时节,树上的杏儿已经变黄变甜,满树的桃子已经饱满,嘴角开始呈现红晕,河边楝树上开出一树碎花,紫紫的,幽幽气息盈满一村。石榴满树艳红,一朵一朵的喇叭,装在一只只小鼓上,唱着芒种时节的高音。粗大的艾叶已开始翻白,为着端午节走上各家的门楣而努力着。
芒种,是农民的节日,是一年中收获的开端,丰收的起始。多少年来,我对芒种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看到天气变化,有了阴雨,就不由担心起地里的麦子是不是要受到影响了,会不会受灾,造成减产。
走进田间地头,望着金黄色的麦子,记忆在麦芒的扯动下,眼前仿佛展开一幅幅画卷,这些画卷有童年的也有青壮年的,在麦田间若隐若现。
对于如东农村而言,芒种时节收割的不仅仅是麦子,还有油菜,还有蚕豆,种的也不止是水稻,同时有玉米、花生、芝麻、黄豆、山芋等等。因此,俗语的三夏大忙“收、种、培”,需要瞻前顾后,哪一头都得罪不得。虽然已经十几年没有割麦、挑麦、打麦、扬场了,但想起来仍然觉得背上发疼、脸上发烧、胳膊发软、嘴唇发干、心里发慌,那曾经艰辛的一幕幕悲壮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夏收最能让人体会到“粒粒皆辛苦”,待到地里的麦子全都成熟了,来不及收割就会枯焦在地里,而收割时就要掉麦粒。所以,芒种彻底打乱了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习惯。在芒种的日子里,人们的早起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起早的遇上带晚的”。如果天上有月亮,一些人带着镰刀就直接下地开始收割了。蓝天让人忘记了白昼,月色让人忘记了黑夜。
芒种时节,农村里没有闲人,中年人、青年人是麦田里的主要劳力,老人和孩子也早早的来到田地里做力所能及的农活。实在不能下地劳动的老人或病人,也要在家里打扫打扫麦场,附带着看顾年幼的孩子。那真是“芒种前后麦上场,男女老少昼夜忙。三麦不如一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
割麦子是一件既累又脏的劳动,无处不在的麦芒扎得人难受不说,弯腰弓背一镰一镰收割的架势,更是让人腰酸腿疼。落在麦棵上的尘土在收割时再次飞起,被吸入嘴里、鼻子里,嗓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吐一口唾沫,里面总有黑黑的东西一起吐出。有风吹来,也是烫人的,似乎要把人体内的水分统统挤出来。腰和腿实在疼得受不了,就按着后背直一下腰,一看,脸上的汗水早和尘土早和了泥,个个都是大花脸。
芒种,承接着春播夏收,背负着一年的希望,抢割、抢运、抢晒,忙着收获成熟的金黄,翻耕、点种、栽插,忙着播种绿色的希望。广袤的田野上,处处是忙碌的身影,处处是古铜色的脊背。
才把麦浪波涌去,又见新禾万顷来。芒种把整个五月喧嚣得充实而又底气十足。
现在,芒种的劳作景象已经大不相同了,芒种也越来越不像芒种。一台联合收割机从远处轰鸣而来,麦子们只是在经历了一阵震颤之后,便纷纷倒下,变成了一颗颗麦粒,变成了一摊摊麦草……站在麦田地头的我,眼角忽然发热,蓦然想起那些年年弯腰驼背在麦田里收割麦子的先辈们,想起长辈们的勤劳、坚韧和对土地的感恩之心。
“芒种”两个汉字的组合,就像一茬庄稼与一茬庄稼的接替,让季节变得充盈,也使人生充满了希望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