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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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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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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锹

大锹曾经兴修水利的功臣。

大锹的确是够大的。大锹的形状上窄下宽,锹头长2尺,而它阔大的口面就7寸左右,锹口带一点弧形,连着锹头的木柄只有一尺来长,锹柄的顶端装有一个小拐子,俗称锹把儿。大锹的锹头与木柄结合部称”,大锹头跟木柄装配的时候库里必须加塞木块,形成的锹库便成为人们挖土时踩脚助力的地方,下锹时,手脚合力,入土效率更高。

当年,一根扁担,一副泥络子,一把大锹,外加一柄钉钯,就是人们参加水利工程的全部家当。畚箕是不适合大锹的大锹挖出的土块方方正正,很大的一块,往畚箕里一放,畚箕口经不住压,不几下就扁了,泥络子不存在这个问题,泥络子干脆就没有上口,一树枝弯成的环,里面用绳子绷一张网就成了,土块根本不到于是,泥络子成了大锹的绝配。

父亲的一生参与了许多水利工程,参加挑河,就必然要跟大锹打交道。

父亲的大锹柄是用一棵小桑树制成的,时间长了,桑木柄经父亲的手一次次反复的打磨,变得光滑圆润,成了枣红色,也成为我家的一件经典器具,常常被单独存放一处。父亲在摆放大锹的时候都要求将锹口朝上,免得生锈。

父亲是一挖锹手,我多次见父亲挖泥挑泥。用大锹挖泥,先开一条沟,沿沟左侧或右侧挖一锹,后面一锹,一块大垡就形成了,然后,两只手一上一下,握牢锹柄,一撬一一送,土块就顺利进了泥络子。父亲挖出的每一块垡总在50斤以上,一担土四块垡,也就是200多斤了。当年,父亲也曾想把挖泥的技艺传授给我,让我成为一个挖泥传人而我挖锹的时候,总是挖不成垡,挖出的泥块不是向这边一滚,就是往那边一,或者中间断了腰,或者掉了头,弄得土不成。父亲见状直是摇头,“你呀,真担心你将来什么吃饭!

大锹最出彩莫过于开河坝的时候,而父亲就常常担任这一角色。

大河开坝不是一件小事,会有重要的领导到场,如同后来的剪彩。为了便于新河床的两端同时开坝,以举旗吹号为开坝信号,领导一声令下,发号人员红旗一挥,号声骤起,两端的开坝手同时落锹。一边是新开挖的河床,一边是老河道,大坝两边水位落差达5-6米,当开坝手们打开大坝的时候,老河道的水凭着落差顺势而下,汹涌,白浪滔天,老远就能听到轰隆隆巨响。每逢开坝,必是引来一河两岸看热闹的人,观者无不为之惊叹,有人曾为此唱出“一痕初见海门生,顷刻长驱作怒涛”的诗句。

开坝手是带有危险的。当坝口一打开,水一下子便涌了进来,开坝手脚下泥土松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随着塌下去的泥土被大水冲走。同时,开坝手又责任重大,他们必须将大坝上的泥土全部趁着大水挖开冲走,连坝根都要清除掉。因此,开坝手必是千里挑一的大锹手承担。开坝时他们站在坝心,从中间向两岸挖。这时,只见大锹飞舞,雪亮的锹口在太阳光下银光闪闪,豁口在他们的大锹下越撕越大,越撕越大,直到水流减慢,逐渐平缓……

晚年的父亲常以担任开坝手而自豪,也常为自己是大锹手自豪。

父亲使用过多少把大锹已经无法考证,但父亲上河工的形象却永远定格在记忆。每年上河工,父亲的行装就是一副泥络子和一把大锹,就像文人的一支笔和一只砚台。父亲说:写字人要有一支好笔,挖泥人要有一把好锹。

父亲的大锹,随父亲走南闯北,开过许多河坝,修过多次海堤,挖过无数土垡,见过不少世面,成了父亲劳动的臂膀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不再有人力水利工程,大锹便失去往日风光。父亲试图将他的大锹转用于开挖农田排水沟,却行不通。因为,大田里的排水沟比较窄,大锹挖出来的排水沟宽又大,达不到标准。父亲不得不买了一把小型铁锹——塘桥锹,父亲却是用不习惯,终究挖不出以前的土垡来

父亲的那把大锹,从此束之高阁起初父亲还时常拿出来擦拭,保持着亮度,随着父亲的老去,大锹渐渐锈迹斑斑后来,堂哥因为常常帮人家办丧事出力,他想起我父亲的那把好大锹,便借去使用。从此,父亲的大锹成了堂哥专门用于打坑埋人的工具。父亲逝世的时候,堂哥也用我父亲的那把大锹掩埋了我的父亲。

大锹似乎是上苍派来专门与父亲那一代人相伴的,他们来时大锹来,他们老去大锹去。堂哥在为我父亲办完丧事以后,便不再从事那种“职业”,自此,父亲的大锹便没有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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