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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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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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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芭蕉扇

摇芭蕉扇,一个“摇”字道出纳凉者的悠闲,芭蕉扇在手里一扇一扇地扇,那风也是不慌不忙地来,“心静自然凉”,从中显示了主人的悠然自得。

一把芭蕉扇曾是我们童年时代的度夏工具。

芭蕉扇的价格很便宜,有好几年,价钱保持在两角五分钱一把,不过,虽然便宜,人们还是舍不得买。炎炎夏日,贫穷人家很难做到人手一把芭蕉扇,这就越发地让孩子们觉得它的珍贵。芭蕉扇的边框最容易坏,为了能够使用得长久一点,每次买回家,母亲都要用布条儿将扇子边儿“滚”上一转。我们常常为能够拥有一把芭蕉扇而自豪,到手以后便在扇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名字写好了,仍不放心,还要写上一段自认识很幽默的顺口溜:“扇子好凉风,人要借我要用,实在要借,等到八月中。”

在使用芭蕉扇过程中,我们还有一些小小创意,比如用腊笔在扇面画上孙悟空和铁扇公主,那都是些“印象派”画作,画面花里胡哨,却自认为有美和故事性效果,很有点沾沾自喜。记得最满意的一次是写上了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觉得那扇子就有点上档次了。明子家是有花露水的,他常常在扇面上洒点花露水,那扇子扇出来的风就有了香味,很让我们羡慕,也令大家另眼相看。

多少个夜晚,我们挥舞着芭蕉扇出去疯。我们用芭蕉扇拍捉萤火虫。萤火虫们是喜欢热闹的,它们见有孩子追来,便不疾不徐地在孩子的前面飞,待你看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它突然飞到高处去,或是它飞到小河的水面上,制造出水上水下两只萤火虫的假象来,让你真假难辨,站在水边望洋兴叹。有时,我们也用芭蕉扇作武器“打仗”,芭蕉扇作盾牌或“紫金锤”是很合适的。做盾牌的时候,对方如果有武器攻来,扇子一挥,便挡住了。作“紫金锤”的时候,扇边常常吃亏,一个椭圆形只一下便成了半个锤子,成了一把“济公扇”……而我,常常因为怕弄坏了扇子,不敢参战,站在一旁当个战地参观者。

疯玩一阵子,回家的时候必是一身的汗,循着汗臭味飞来的蚊子,“嗡嗡嗡”地对我展开进攻,这下可苦了我的祖父,他一会儿“呼呼呼”地为我扇风,一会儿又“啪啪啪”地为我掸蚊子,看看一把芭蕉扇实在难以招架,他便趿拉着鞋,“啪嚓啪嚓”地走到库房去,捧来一把萝卜盘点燃,霎时,一股带有干萝卜叶特有味道的烟雾在场院里慢慢弥漫开来,我从祖父手里拿过芭蕉扇,对着火苗狠狠扇几下,烟味越发浓烈起来,呛得几个人纷纷咳嗽、打嚏、流泪,也让那些该死的蚊子逃之夭夭。

夜终于静下来。

我躺在祖父搭起的门板上,侧耳谛听四周渐渐响起的蛙鼓声,听场院里墙角处蛐蛐们的低吟浅唱,祖父坐在门板一角,一边给我讲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一边摇着手里的芭蕉扇,阵阵凉风拂去我身上燥热……我在祖父摇动的扇子声中开始迷糊,当祖父轻轻吟唱“一人扇风二人凉,爹爹扇风孙儿凉”的时候,我已经进入梦乡。当我一觉醒来,时已半夜,皎洁的月光下,蚊烟已淡,祖父还坐在我身边打着盹,那把芭蕉扇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摇动着。

祖父是很省俭的,破了的芭蕉扇也舍不得扔掉,直到实在破得不成样子了,他就把它系到稻田一角的稻草人手中。一阵风吹过,稻草人摇晃着,那把芭蕉扇也随之摇动,鸟雀们被扇子惊得叽叽喳喳飞起……

如今,燠热的夏夜已经完全被电扇、空调等占领了,芭蕉扇成了一件“文物”,然而,它却成了我心中一缕爱的柔风,永远在我的生命中轻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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