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饭瓜香

饭瓜煮油馓子，是如东乡间立秋节的食俗。这一天，如东乡里家家飘出饭瓜的香味。饭瓜，亦称番瓜、米瓜等等，书面语称南瓜。

立秋，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这个时候，随便走进一个农家院落，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生机盎然的饭瓜藤，有的爬在地上，有的爬上了架子，瓜叶间闪现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饭瓜，圆的如盆，弯脖如鸭，肥实如墩，长瓜似枕，其名称也恰如其分：盆儿饭瓜、鸭子饭瓜、墩子饭瓜、枕头饭瓜……

据考，饭瓜原产于美洲，明代才传入我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今，在如东西部乡村，几乎家家户户的家前屋后都种有饭瓜，每到秋收季节,饭瓜遍地,好一派丰收景象。

《北墅抱瓮录》中说：“南瓜愈老愈佳，宜用子瞻煮黄州猪肉之法，少水缓火，蒸令极熟，味甘腻，且极香。”所谓“子瞻煮黄州猪肉之法”，就是苏东坡制作东坡肉的方法，可见人们早已将饭瓜视为珍物。

种饭瓜是很有诗意的。《清园诗话》有载：“南瓜未种雨霏霏，小麦含烟碧四围。”逢霏霏春雨的日子，将饭瓜籽随手种下，待几场春雨过后，饭瓜苗已经悄悄出土了，瓜蔓先是贴着地面蜿蜒爬行，在地上爬，在棚架上爬，在矮墙上爬，渐渐铺成绿地毯，盛开的朵朵黄花引来蜂飞蝶舞。不久，藤蔓间挂下一个个青瓜，又过一段时日，青瓜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成了一只只“金”瓜。

那些日子，祖父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摘饭瓜叶和饭瓜花，顺便采一只青饭瓜，为人和猪准备吃食，我当然是要跟着去的。早上空气清新，我们迎着朝阳，踏着露珠，走在饭瓜地里。说是饭瓜地，其实就是一些零地，或是在河坡上，或是在地头上，一片片肥嫩硕大的饭瓜叶，身披露珠，晶莹剔透，晨风中，饭瓜叶和饭瓜花尽情地舞动着纤细的腰肢，热热闹闹地奏响了欢乐的晨曲，似乎是欢迎我们的到来。在祖父采花摘叶的时候，我往往站在瓜藤间左瞧右看，东观西赏，跟着蝴蝶跑，追着蜜蜂乐，竟忘记了采花摘叶的事情。

祖父将采摘回去的饭瓜花和叶用于喂猪，青饭瓜炒着吃，或刨成丝做成饭瓜饼，那便是儿时夏日的美味了。

“及瓜胜喜发南州，纳纳春光销客忧”的饭瓜子，是我儿时的好零食，饭瓜籽在我家是过年或用于招待客人的“年货”，平时我们是吃不到的。每到腊月底，母亲把晒干的南瓜子在铁锅里用油沙炒，南瓜子在锅里噼里啪啦乱跳，我站在锅边急急地等待，香喷喷的味道太诱人了，那喷香令我至今难忘。

饭瓜春天播种，至秋后收获，其老饭瓜可贮藏日久，至隆冬熬粥煮饭。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南瓜）二月下种，宜沙沃地，四月生苗，引蔓甚繁，一蔓可延十余丈……其子如冬瓜子，其肉厚色黄，不可生食，惟去皮瓤瀹，味如山药。”饭瓜的生命力很强，无论什么土壤它都能够适应，而且不需要施用化肥和喷施农药。有古籍《饮食须知》中说：“南瓜，味甘，性温。具有重要的食疗医疗价值。”的确，饭瓜不仅鲜美可口，汁甜肉嫩，营养丰富，而且具有排毒养颜、强身健体、补中益气、护肾减肥的作用，尤其是三高人群的食疗佳品。

在物质匮乏年代，饭瓜是穷苦人家的救急饭、救荒饭。作家二月河在题画歌谣《瓜饭歌子》里说：“这是穷人瓜，是众人瓜，是功勋瓜，是难无活菩萨瓜。时遑说往古来今，地无分北西南东，人不论贵贱穷通，大家皆需要它。”

饭瓜还是艰苦朴素和牢记初心的象征，“红米饭那个南瓜汤，挖野菜那个也当粮，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哟，天天打胜仗……”当年，我们在秋收生产大忙中就唱着这首《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感受着红军战士斗志昂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见过白石老人的一幅南瓜画，藤蔓缠绕，瓜须虬曲，瓜肥叶厚，天真而浑朴，画幅上题款：“种瓜五月已生迟，六月南方不雨时。也喜垂垂见瓜熟，秋风又向小园吹。”饭瓜那缠缠绕绕的青藤和开得旺盛的花朵，多像我们今天越来越美好的生活。

“一条青龙，爬上青城，在青城下个大蛋，晒的鲜红。”这是儿时学唱的一首饭瓜谜的童谣，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家常饭饭瓜面条，更不会忘记立秋的美味饭瓜煮油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