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庄看秋

那天午后，我送走几位朋友，便在村子里随处走走。

带朋友看孙庄的村史馆、文昌园、乡村大舞台、文化广场等等，现在要看的是孙庄人秋天的生活日常。看水稻，看大豆，看花生；看田野上空飞来飞去的麻雀、斑鸠、白鹭和喜鹊……

几天前，镇上开展人居环境整治，小区里的草坪重新整修了一遍，一些缺棵的花木又做了补充，一切如新；村里落实村容村貌长效管护机制，实行“门前三包”，开展“五美庭院”评比活动。村干部带着保洁员一起清理道路两侧、沟塘边的乱象。因此，此时的村庄显得特别的整洁幽静，走在村道上，心里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这是农村吗？这就是我长住的江苏省如东县的孙庄村吗？

从村史馆往前走，老邻居徐老正在场上打黄豆。记得徐老今年应该82岁了，见到我，徐老连忙放下手中打茼的连枷陪我说话。我说：“这连枷的声音真的太亲切了，看到它，就让人想起儿时的时光来。”“是呀，放在早前，这个季节的农村，到处都是连枷声。”徐老感慨地说，顿了顿又说：“长了点早黄豆，拾掇一下。要不你也来回忆一下童年时光？”我拿起徐老递过来的连枷，啪——啪——，刚打了几下，就被徐老的老伴拦住了：“轻点轻点，你的打相不丑，就是用力太多，黄豆都飞到场外去了。”徐老说：“飞掉点是多的，让他打两下呗。”与两位老人站在一起感叹一番，我又继续向西走。

没走多远，我就看到在地里挖花生的老龚和他的老伴龚婶。老龚挖，龚婶摘，给人一种男耕女织的感觉。

老龚年轻时在部队当兵，退伍后进厂当工人，直到退休才“学桑麻”，因此，看他挖花生的样子有点费劲，也有点别扭，龚婶有点嫌他。我知道他们俩之间有点说闲话。见我到来，龚婶便叫老龚坐下来陪我说说话，那点花生留她弄。

老龚说：“叫她不要种花生，就是不听，还说种一点耍耍，这哪是耍耍，烦神死了。”

龚婶说：“不是图个新鲜嘛，孩子们回来，炒一点多方便！”

老龚说：“新鲜什么，到店里买个现成，那才新鲜呢。”

两人想不到一处去，天天拌嘴，却又一个离不开另一个。我知道他们是不需要我劝说的，两人的拌嘴，内中有一种老来爱情的含义。

在村西头老徐家院子里，我看到老徐两口子活芝麻的场面。老家人打芝麻不叫打，叫活，一个“活”字，足见芝麻脱粒的容易程度。老徐家的院墙上排了一圈芝麻秆，芝麻秆被扎成一个个小捆子，倚在院墙上，秆上的荚子经过日晒风吹，已经干燥而容易爆裂。徐嫂手持一小捆芝麻，将芝麻秆倒过来放在一口大盘篮里，老徐拿一根小木棍，弯着腰，轻轻敲打着，“啪、啪”，芝麻荚上的芝麻粒随着木棍的敲击纷纷掉落到盘篮里，敲完一捆，换一捆再敲……老两口慢条斯理，配合十分默契，。

看到我，老徐擦擦额上的汗，笑盈盈地冲我说：“同林老弟，等芝麻炸成油了，弄两瓶回去拌黄瓜。”

“行！到时候弄两个菜，一起喝几杯。”我说。

老徐低头叹息说：“可惜不能喝喽，这浑身恰如个破麻篮，碰到哪里哪里是病。”

徐嫂笑笑说：“这都七老八十了，没病你想长生不老呀？”

老两口一问一答中满是幸福感。是的，他们的一对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平时二老都在孩子们那里住，到了这收获季节才回来收拾一下这些杂碎东西。

看看时间还早，我又朝葡萄园走去。

葡萄园这几天比较忙，平常只看到几个果农在大棚间进进出出，这几天不一样了，园主王伟忙得不可开交，要应付供货商提货；要对采摘下来的葡萄质量验收把关装箱；要照顾门市上的顾客……好在他年轻，精力充沛。葡萄大棚间大道上停放着一辆大货车，有几个人正往车子上装葡萄筐，青碧的阳光玫瑰葡萄，一筐四串，翠玉般的整齐得亮眼。棚区接待室门前又停下几辆小车，都是前来洽谈生意的客户……看到我，王伟叫道：“叔，你来了，快进来坐。”把我让进接待室，他一定要我品尝他的葡萄新品种，那是他这几年尝试着种的“妮娜皇后”，这种葡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粉红色的，我尝了两颗，果然味道不一般，香甜中有一种柔润的感觉。

葡萄园里的人，一个个脚步匆匆，葡萄的香气洋溢在人们的笑脸上。

回家路上又碰上养猪大户小丛。小丛前几年养猪发了财，然而，我今天在他家看到的却是羊。东西一长溜房子，中间用一个跑道隔成两半，跑道两侧做成羊圈。在离地近一米的地方挑高，羊就养在那上面，排便在挑高下面，以此保持着羊圈的干爽。在羊圈挑高位置处，对外开几个窗户，窗外是一个斜坡，羊就自由自在地从那里走出户外活动。小丛家的羊圈好就好在旁边是一片树林子，羊又可以走到小树林里去，这样，加大了羊的活动范围，增加了羊的活动量。我看到，小丛家的羊一个个活蹦乱跳，很健硕，毛色发亮，都是好羊。小丛跟我讲养羊的好处，讲羊的行情，苗羊什么价，成羊什么价，养羊期间的注意事项等等，不屑说，今年又是他的一个丰收年。

这时，老伴来电话了，她问我在哪儿，该回去了，要不就赶不上晚上跳广场舞呢！

上午跟朋友看的是孙庄的面子，现在看到的应该算孙庄的里子了，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留给我的是一种满满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