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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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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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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豆酱

进入伏天,行走乡间,忽然嗅到一种味儿,不错,是豆酱的香味。

做豆酱,是如东西部人伏天里的生活内容之一。进入秋天,他们很少上街买菜,自家做的豆酱,便是一日三餐中的美味。

做豆酱,要技术,也要好天气。

如东人做的大多是黄豆酱(也有少数做蚕豆瓣豆酱),做豆酱的黄豆比较挑剔,一要品质好,籽粒不宜过大过小,常用“八月白”就好,根据专业人士介绍,苏奎3号黄豆比较适合做豆酱,这种黄豆籽粒呈球形,豆皮为黄色,‌尤其是口感香甜柔糯。二要干净,要经过精心挑选。要选饱满的豆粒,要清除各种杂质。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西场奶奶”拣黄豆的场景——她两手端起竹筛,让竹筛稍稍倾斜,然后,两只手轻轻地颠,竹筛里的黄豆便随着竹筛的抖动,向一侧“跑”动,饱满的、浑圆的上好黄豆理所当然地冲在最前面,不用拣,竹筛的下方全是上好的豆子。

煮黄豆是做豆酱的第一道工序。将选好的黄豆洗净,放水中浸泡,泡透后放在锅里煮,煮也要煮透。焐豆黄是第二步。将煮好的黄豆沥去水,晾透,在上面滚一层小麦面粉,然后铺在帘子上,上面盖一层青草或荷叶——焐,这样能增加温度和湿度,令其加速发霉。过三到五天,如果豆粒上面出现霉斑,黄豆便成了酱果,那就是人们所说的 “豆酱黄(王)子”。上了酱黄,有了酱味,也就差不多了。这一步,其实是发酵,豆酱的口味如何,这一步至关重要。

豆酱黄子焐成了,就是泡酱。泡酱是做酱的重要一节,烧起一锅盐开水,倒在预备晒酱的缸里冷却,然后把裹着霉斑的“豆酱黄子”倒进缸里。当年,西场奶奶怕把握不准盐水的咸淡,便以鸡蛋作标准,放一只鸡蛋于盐水里,如果鸡蛋沉入缸底,则盐分不足;如果鸡蛋浮在水上,则含盐过多;盐水里的鸡蛋处于半沉半浮状态为最好。另外,西场奶奶还会把煮黄豆的汤汁留着,用于泡酱,制成的酱原汁原味。泡完酱,还松不得气,接着还要晒酱呢!

晒酱的天数是没有限制的,从盛夏一直晒到初秋,晒酱能够增味增色。晒酱是一家人都关心的事情。将泡好的酱缸置于太阳底下,接受阳光的照射,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直到酱汤晒得红红的,直到酱缸里飘出浓浓的酱香味,才算豆酱制作的完成。在晒酱的同时,也要露酱。就是在夜间,将酱缸口敞着,暴露在星月下,接受清露的光顾。经过数日的太阳晒,和露水的相拌,酱里渗透出来的精华,那是何等的人间美味啊!但是,晒酱怕遭到淋雨,一淋雨,酱就会变酸。

儿时的我们对豆酱满含期待。每当家里做豆酱以后,放学一回到家,总是先跑过去看一下酱缸,然后盯着大人一遍遍地问:“什么时候吃豆酱呀!”祖父一边忙着一边说:“早着呢。你看酱缸,等酱面上发了红,酱缸里有了香味的时候就好了。”酱缸怕苍蝇,苍蝇叮过,就会生蛆虫。为了防苍蝇,祖父教我用竹篾制成一个圆箍,在上面罩上蜘蛛网,放在酱缸上。蜘蛛网罩的特点是,能拒苍蝇,却不遮太阳,也不挡夜间的星露。我当然很乐意做这种事,能为豆酱这一美味做一点事,吃起来才更香,才更加心安理得。

最后一道工序是收藏。到了秋天,太阳的力度弱了,就将酱分装到玻璃瓶子里,盖紧,吃到年底是不成问题的。

做豆浆是伏天的事,吃豆酱却要等到立秋以后。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忽然闻到厨房里的一股豆酱香味儿,我知道祖父炖豆酱了。葱果儿或蒜叶儿炖出来的豆酱味道不是一般的香,我吃一口粥就得吃一口豆酱,祖父说:“豆酱咸呢,别吃太多。”我却是吃了还想吃。有酱的日子,我的饭量也变大了。

从秋到冬,农家的餐桌上都有豆酱碗的位置。

如东人做豆酱,不仅仅自家吃,它时常成为邻里亲友间的馈赠品。“嫂子,送碗豆酱你尝尝,我家新做的。”母亲说。过几天,邻居大妈也回赠一碗酱来。在豆酱的来来往往中,增加了邻里间的亲情。当然,内中也含有一种比拼的意思,看谁家做的豆酱好,豆酱里面体现着过日子的本事呢。

新近读到一首写豆酱的诗:“一坛豆酱醉童年,匆匆忙忙六月天。‌赶走苍蝇封好口,‌秋来下肚好香甜。”诗词写出了做豆酱的季节特征,写出孩童对豆酱的期盼心情,更写出老年人对豆酱香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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