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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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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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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一首儿歌

进入老年,童年的画面却时常走进梦里。

儿时的老家屋前有一条小河,小河曲里拐弯,清清的河水几乎环绕了整个村庄。一棵古老的银杏树,象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静静地守在小桥边上,看顾着后代晚辈们。银杏旁边的小桥是我们上学的必由之路,每当我们从银杏旁走过的时候,它总会伸过慈祥的“手”,抚摸着我们每个人的头顶,它一定知道我们这群顽皮的孩子里面,哪一个的头是单顶,哪一个是双顶。

老家西南角上,有一个叫“秧池”的地方,小河在那里拐了个弯,弯子上有一座坟,坟前立一块碑,石碑上的字迹有点模糊了,孩子好奇心重,越是看不清楚越是要看,我们就趴在那里仔细辨认:国难烈士孙惟年之墓。墓碑是我叔叔的,他是1948年在苏中的一场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墓前两侧,是我的祖父亲手栽植的两排白杨树,有风的日子,白杨树上的叶子会发出啪啪的响声。我们不知道数了多少遍,一共是十八棵,为什么是十八棵?祖父或者是有用意的,叔叔牺牲那年十八岁。

黄昏时分的墓地最美,两排白杨整齐地肃立着,衬着静默的田野,披着薄暮,仿佛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门前的小河经曾是我们儿时的乐趣所在。

夏天,我们时常在小河里游泳,晚上在水里洗澡,说是洗澡,更是嬉戏,总要在大人的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声中才肯上岸。水中的游戏很多,我们有时会带一个竹篮,将其按到水底,然后猛地一提,运气好的时候会逮到几条小鱼小虾;白天,我们用小竹竿做成鱼竿,坐在岸边悠闲地垂钓,清澈的河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鱼围着鱼饵游来游去,其中的一条,游到鱼饵处,用嘴或尾巴触一触鱼饵,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盼鱼儿快快咬钩,然而,鱼儿并不咬,只是调皮地碰一下,再碰一下,又跟着“大部队”游远了,恨得我直咬牙。

有一次,我买回几把鱼“卡子”,想当一回渔翁。傍晚,我把装了鱼饵的“卡子”分别投在小河的几个地方,这个夜是睡不踏实的,总是在设想着鱼被卡子卡住了的情形,第二天天不亮就急急爬起来去收卡。可恨的是,卡子上天天都是空的。邻居锁儿鼓励我,要沉住气,要有耐心:“捞鱼网网空,一次捞个斫草功。”终于有一天,收线的时候手上沉甸甸的,觉得有个东西在使劲往水里拉,肯定有戏,我便小心地拉着,胸口却啪嗵啪嗵地狂跳起来,终于拉近了,看到是一个长长的东西在水中揽动,可能是一条大鳗鱼,心里异常地兴奋,待终于到了水边,便猛地向上一拽,那东西被甩在岸上,原来是一条水蛇,吓得我扔了渔线,逃之夭夭……

冬天,我们在水跳上放“癞宝鲨簏子”,水跳是我们对水埠口的叫法。乡里人家,家家河边上都有一个洗东西的埠口,埠口上的踏板,我们就叫它“水跳”。水跳上一年四季都有我们的游戏。我们站在水跳上钓鱼,我们趴在水跳上扣虾,我们扶着水跳在水底摸螺蛳……冬天的水跳,是放癞宝鲨簏子的好地方。癞宝鲨簏子很好做,两块小瓦片相对一捧,用绳子在中间捆一道箍,下面垫一片旺砖,绑牢,再在上面系一根长长的绳子就成了。放进水跳旁边的水底,第二天早上去拎一拎,说不定里面就会有一条“呆”癞宝鲨。癞宝鲨的确是有点呆的,它藏身在簏子里,我们已经把它提上来了,它依然一动不动。癞宝鲨的肉有点像黑鱼的肉,厚实,肥嫩,刺少,很适合孩子们口味。我为此还编了个儿歌:“哈哈哈,癞宝鲨真是个大傻瓜,不用网来只用瓦,我们就能捕到它,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个节目也是我们每年冬天必做的,那就是支“黄猫夹子”。黄猫是乡人对黄鼠狼的昵称,黄猫夹子就是打黄鼠狼的工具,黄猫夹子又叫“跺箔子”,是一块一米见方的竹箔。在竹园里整出一片平地,将竹箔子平放在上面,在上面压上重重的泥块,支起一个斜面,下面设置好钓饵,钓饵连着机关,当寻找食物的黄鼠狼吞食了钓饵,触动机关,跺箔子便随之扑倒,压住黄鼠狼。晚上,我们到竹园里将黄猫夹子支起来,早上去查看一下,如果没有收获,就放下来,晚上再支……每年冬天,我们都在期待中度过,天天早晚都要光顾周围的好几个竹园,尽管收获甚微,但我们却乐此不疲。黄鼠狼的皮价格很贵,如果能打到一只黄鼠狼,很可能就能够解决我们一学期的学费。黄猫肉也好吃,把它腌制起来,是过年的一道美味。唱给黄猫的儿歌是这样的:“黄鼠狼,不拜年,我们捉它去卖钱,卖了钱交学费,一年一只就足够。”­

老家屋后的那棵枇杷树上也曾经有戏。枇杷树的品种不好,果子小,核大肉薄,不好吃,而且每年结得很少,却会招来一种专门吃枇杷的鸟儿来,我们叫那种鸟“白头公”。邻家锁儿读书不开窍,玩起来点子却多,手也巧,他做了个捕鸟夹子,有两回还真捕到了鸟。他把白头公的毛择了,在锅里煮熟,“宴请”大家,我也在他家尝了一回“白头公”美味。枇杷树还有个作用,就是树叶可以做中药的药引子,经常会有人来摘树上的叶子,我们为此也编了一段儿歌:“枇杷果儿不香又不甜,白头公儿它不嫌。枇杷树叶儿长腰腰,做药引子不要钱。”

油菜花开的季节,家乡的田野变的絢丽多彩,蜜蜂嗡嗡地在花丛间翻飞,我的堂叔养上了蜜蜂。那时的农村物质十分匮乏,我们就又把眼睛盯到了蜂箱里的蜂蜜上。有一天晚上,锁趁着夜深人静,带我们几个去偷蜂蜜。锁儿先跑到蜂箱处,一下掀开了蜂箱,蜜蜂嗡的一声轰了出来,情景恐怖,情势紧张,我们几个都吓跑了,锁儿却不甘心,逃离时还伸手抓住一块带蜜的蜂巢,当我们用舌头舔蜂巢上蜂蜜的时候,锁儿的手肿的象个馒头。大家为锁儿的勇敢举动和助人为乐精神所感动,又唱出一段儿歌来:“锁儿是我老兄,有难他往前冲,蜂蜜的确好吃,全靠他立大功。”

夏天的傍晚,孩子们早早把家里吃饭的桌子搬到场院里,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场上,一边纳凉一边吃晚饭。为了驱赶烦人的蚊子,大人就用潮湿的稻草做起一堆蚊烟来,浓浓的蚊烟让夏夜变得幽远而神秘,孩子们并不会因为天热而收敛些,他们手里挥舞着点燃的蒲棒头,一边跳着火舞,一边追扑空中忽闪着的萤火虫儿,儿歌肯定是要唱的:“蒲棒头,黄澄澄,点上火来能避蚊;蒲棒头,好可爱,舞出火圈嗨嗨嗨……”

儿时的乡村是柔美多情的,也是浪漫的,一首首儿歌构成一幅幅乡村图画,让我们时常念叨,反复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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