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芋,又叫红薯、番薯、甘薯、山芋等等。番芋是如东民间的叫法。
儿时,在我的家乡如东,番芋曾是维系生命的主要食粮,每年,是番芋和番芋干陪伴我们度过严寒的冬天。母亲有吃新粮的习惯,也包括吃番芋。当番芋收上来以后,总要先煮上一锅解解馋。将番芋切成片,用油盐在锅里煸炒,然后以文火慢慢“焖”熟,出锅前,加蒜叶炒出香味,既当饭又做菜。在缺少水果的日子里,生番芋又是一种水果,在地里挖番芋的时候,取一块,在衣服上擦擦,咬一口,脆甜。现在很少吃生番芋了,偶尔吃一回,总要将其洗了又洗,然后去皮,再轻轻咬一口,比原先不知道讲究多少倍,却吃不出那时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家乡地头多是一垄一垄的番芋埂,六月间将番芋苗栽插下地,七八月份,满垄便是郁郁葱葱的番芋藤蔓了。番芋很好种,它不太讲究生长条件,不管土地肥沃还是贫瘠,在各种自然条件下都能生长。将番芋藤茎剪成一尺长短,留有两三个芽节,在起好垅的地上,隔七八寸插一根,压实即可。栽插时,如果碰上雨天,土地湿润,不用浇水就能成活;如果遇到旱天,只要在插秧苗的地方浇一瓢水,也能欢快地长起来。待到完全成活了,它们便在风中舒枝展蔓,摇头晃脑,带给大地一片葱茏。
秋天到了,母亲带我们下地给番芋翻藤,顺便摘去部分枝叶。母亲说翻藤是为了不让藤的须根扎人土里分散主根的营养,只有删去一些藤蔓,地下的番芋才能长得更多更大。番芋的藤叶不经冻,一场霜过后,番芋的藤叶就冻萎了,也就到了收获番芋的时候。挖番芋是晚秋乡间的一道风景,其时,遍地是刚出土的番芋,红的,黄的,上面还冒着热气,人们用箩筐把它们运回家,晒在场院里。其时,人们都会在向阳干燥的地方挖一个半人深的地窖,用来藏番芋,熬过冬的番芋比新番芋更甜。
口粮紧张的年代,番芋便成了人们的主食,乡里人会变着花样吃番芋。番芋除了蒸煮烤着吃,还能做成番芋饼,晒成番芋干,切成番芋丁煮饭等等。深秋时节,将煮过的番芋,切成薄片,摊在竹箔子上,晒在阳光下,晒到半干的时候,拿它当零食,口袋里揣着,不时拿一块出来咬咬,韧劲十足。这时,阳光的味道,秋风的味道,满嘴里弥漫,是香的,是甜的,是快乐的。
母亲说番芋最实诚,做人就要学番芋。你看看别的植物,高粱啦稻谷啦麦子啦等等,都会把自己的果实顶在头上,向人们炫耀,番芋不,它把自己深埋在泥土里,默默汲取养料,历经了霜降,又过了立冬,在大地一片凋零之后,才把完美的身体展现出来,为人们度过严冬奉献自己。
现在的农人很少吃番芋了,相反,倒是城里人吃得多起来。每到秋冬,街头上总会看到一只只大油桶改造成的炉子,里面生有炭火,炉子上放置一只只番芋,被烤得焦黄,剥光皮,便是糖稀一般黄溜溜的熟番芋肉。大街上,那些穿着入时的女孩,捧着金黄色的烤番芋,一点儿也不顾淑女形象,大口大口地吃,吃得那么地香甜。听过这样一则笑话。说乡下的亲家到城里亲家家做客。城里的亲家说:“你难得来一趟,今天搞一点稀罕的菜招待你。”乡下的亲家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惊诧间,吃饭的时候到了,一看餐桌上竟然是一盘炒得油汪汪的番芋叶。城里的亲家热情地劝菜,乡下亲家被劝得急了,只好实话实说:“这东西,在我们乡下是用来喂猪的。”
如东乡间产两种番芋,一种是粉粉的白番芋,表皮紫红,蒸熟了吃,粉粉的,有点噎人。另一种是黄番芋,皮和肉都是土黄色的,生吃甜而脆,煮熟后汁水多。
如今流行吃粗粮,番芋是粗粮中的细品,许多糕团的馅、果冻、冰淇淋、奶茶等时尚食品以番芋为原料的不少,番芋还具有药食同源的养生功效。李时珍将番芋列为“长寿食品”,《本草纲目》中有“番薯具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阳之功效。”现在,世界上有不少国家把番芋作为重要的保健食品,有的国家与地区还兴起了吃番薯叶风潮,可见我们的祖先对植物认识的智慧了。番芋,因救饥荒而引进,因补充口粮而发展,因养生而成时尚,既能雪中送炭,亦可锦上添花。
又到了吃番芋的季节,又忆起儿时吃番芋的情景:番芋粥,焖番芋,烤番芋,番芋干……没零食吃的时候,爱过; 吃多了的时候,厌过;没得吃的时候,想过。
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种用番芋做成的食品比比皆是,偶尔跟孩子一起吃几块薯条、薯片,细嚼慢咽,在似是而非的味道中,又怀念起小时候的番芋来,儿时番芋的味道,深深根植在我的记忆之中,历久弥香。